林高远还会选择乒乓丨中新人物
中新网北京12月19日电(记者 刘星晨)“感谢中国乒乓球队对我的培养。今后希望我能继续为国争光,为国拼搏,发扬中国乒乓文化,登高不傲,居低不怨。”捧着年度社交影响力运动员奖杯踱步到话筒前,林高远发言时略显紧张,有些学生时代上台发言的既视感。
作为国乒历史上第112位揽下世界冠军头衔的人,今年是林高远迈入国家队的第15个年头。提起乒乓球,他仍会提高些许分贝。
中国乒乓球队从不缺少“天才”的传说。高手如云的残酷竞争下,林高远自始至终没把自己归到有天赋的人群里,即便他曾是年少成名的代表人物。
在这道被无数人挤破头想去破解的题中,林高远某种意义上是更多乒乓人的写照,他们为了站上金字塔尖努力保持着竞争力,在足够长的时间跨度中无数次审视自己、破题。
乒乓和赛车
引擎轰鸣阵阵,尾翼与空气碰撞出巨大声响。赛车从弯道驶出漂移而过时,轮胎与地面摩擦,泛起烟雾。
视频里林高远的一身打扮颇有几分专业车手的感觉,熟练地摆弄方向盘控制车辆轨迹。驾驶舱内,他享受着呼啸而过带给自己的推背感和酥麻感。
众多闲暇活动中,赛车是林高远的挚爱。如今学习驾驶的经历被他称之为圆梦,圆小时候的另一个梦。
受到地域等多种因素影响,广东的赛车氛围一直以来比较浓厚,林高远感受其中。儿时,他总会跟在父母身后坐车兜风。望着窗外飞快向后“跑”的风景,少年喜欢上了那种飞驰感。但林高远童年时光更多是在球馆里度过的。
小男孩蹲在场边,一下下地摆弄起散落在地上的小白球,好奇怎么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由于爷爷和父亲都从事过基层体育教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父亲林建宇开始让儿子练习乒乓。
宝安区“家庭杯”乒乓球赛,林高远人生的第一场比赛。5岁的他球龄只有一年,肩膀刚刚高过球桌不多,却战胜了比自己大7岁的对手。
“等我‘大个仔’的时候,要拿世界冠军。”出于体育人的敏锐感,林高远比赛后的这番愿望让林建宇意识到,儿子不是那种“随便打打玩”的类型。
为了方便林高远练球,在空间有限的家里,林建宇打掉了一面墙,取而代之的是乒乓球台。
生活就此转变为半职业化的乒坛之路,在赛车和乒乓球中,林高远选择了后者。进入省队五年后,14岁的他从人尖里爬了出来,入选国家队。
车,林高远未竟的儿时情结。乒乓球,林家三代人梦想的具象产物。赛车追求速度,在极致层面需要突破技术壁垒,“高速驾驶情况下自己会产生恐惧。”这种恐惧感,林高远在球台上同样有过。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转变视角,从赛车中找寻突破点。
想做让人感动的运动员
用林高远的说法,打球和开车一样,踩紧油门也许会有危险,但松了油门人生毫无意义。
北京奥运会后,国乒男队有“二王一马”(王皓、王励勤、马琳)坐镇,林高远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入到国家队中。
“待够三年”,林建宇为初来乍到的儿子定下过目标,他甚至为林高远想好了退路,读研究生,再回来做老师。没想到,这一待便是五个三年。
如今在男队,林高远是除马龙之外年龄最大的人。即将迈入而立之年,他活得愈发通透了起来。心情不好时,林高远会从罗翔的哲学视频中汲取力量,进而体悟出新想法。久而久之,名言金句累积、吸收再内化,成为他在人生不同阶段的座右铭。
“小时候教练挑队员,我都是被剩下没人挑的”。因为这样,林高远的自我认知从来都不是天才。在天才如云的国乒队伍,他一拍一拍,用努力保持竞争力,走到了目前的位置。林高远总结国家队生涯时用了一句话:登高不傲,居低不怨。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2009年初入国家队时,林高远曾把豪迈之词送给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
升入一队后,他因为在交流赛中状态起伏,被“退”回过二队。当外界刻画的“国球残酷竞争”真切挡在了这位新人面前,林高远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放弃乒乓的想法。很长一段时间,他忍不住地想,担心被调回省队,担心未来的路,有点“拔剑四顾心茫然”。
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动摇。首夺亚洲杯男单冠军、揽下奥地利公开赛男单冠军,崭露头角的林高远获得了出征2018年乒乓球世界杯团体赛的机会。彼时,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出现意外情况时,第一时间顶上去。在伦敦,年轻人揽下了首个世界冠军头衔。
这样的波折,像一个个坐标,勾连起来拼凑出林高远的成长轨迹。
在大众视野里,林高远被人熟知的是他战胜“心魔”的故事。2017年男乒世界杯,他在决胜局手握6个赛点的情况下被德国名将波尔逆转,无缘四强。
心气最盛的时候,类似情况无异于一记当头棒喝,这场较量也成为了林高远职业生涯印象最深的比赛之一。
去年四月的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WTT)球星挑战赛曼谷站男单决赛,林高远与韩国名将张禹珍苦战七局,成为赢家。
决胜局最后一球,林高远一记轻拨令对手回球下网。球弹了四下落地,林高远1420天的单打冠军荒告结。
十几秒钟时间,积压的情绪集中释放。他跪在球桌旁呐喊,顺势躺下,额头和脖颈青筋凸起。喜悦、绝望、徘徊,这些林高远所经历过的挤成泪水,在眼眸打转。
曾经有人问过林高远一个问题:想成为什么样的选手?他说,一个能让人感动的运动员。
瓶颈之外
今年七月,德国乒乓球甲级联赛俱乐部穆尔豪森宣布,林高远代表球队参加欧战赛事。他承诺给自己,尽最大努力去突破,让日后回忆起来不留遗憾。
或许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已经从“小林”晋升为“远哥”的林高远对于目标的设定不再像过去那般“单一”,他认识到乒乓球不是自己的全部,就像人永远不会只有单面一样。
开机前,林高远捋了捋墨绿色长衣上的褶皱,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松弛感。休息间隙,他展示了项链和戒指,其中的元素来自战汉时期。
对于这套搭配,他十分满意。生活中的林高远与人交谈时会透着几分腼腆,但聊起这类感兴趣的话题,他的话匣子可以一直打开。
“现在一些国内设计师能够设计出非常潮流、有理念的款式。我注意到很多好看的衣服,时常买回来去搭配。” 面对镜头,他指了指衣服上的金丝云纹刺绣设计,有些吸睛。
训练和比赛之余,林高远对服装搭配有天然的敏锐和兴致,喜欢逛街看衣服,欣赏有创新力的设计和理念。一些国外的运动员也会称赞他的穿搭表现力。
时尚对于林高远来说既是爱好,也是解压方式。类似这样的解压方式,还有很多。他有养猫的习惯,喜欢猫带给自己的情绪价值。林高远热衷于拓宽知识面,其中就包括探索此前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作为土生土长的广东人,明年的粤港澳全运会于林高远有特殊意义,那是他对自己未来的一项短期规划。家门口作战,被林高远视为回馈家乡球迷的机会,他对成绩自然多了些期待。
乒乓球桌上有一句约定俗称的话,球不落地,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同时期进入国家队的队友大多都已经告别了球台,林高远没有选择改变生活方式,还在“执拗”地变成赛场内更好的自己。他不止一次说过,比赛打一场少一场,珍惜每场球胜过输赢本身,“以后离开国际赛场,就没有这种拼搏的机会了。”
所得皆非所配,这是林高远对于如今取得荣誉的评价。这种自谦,是他一直以来的表达方式,也是性格的外化。林高远想给球迷做出榜样,让他们能有动力去突破困难。
在29岁的年纪,林高远最常提到的一个词是“现实”,其中的坦然,他认为很契合自己。
结束的2024赛季中国乒乓球俱乐部超级联赛第一阶段比赛中,由林高远领衔的汕头明润队跻身四强。本赛季,汕头明润队只注册了3名球员,作为老大哥,林高远承担了更多责任,在场上场下给予了队友们支持和帮助。
“如果能重来,你还会选择乒乓吗?”
对面的人把坐姿调得板正了些,回答得很坚定:再给一次机会,我也会选择乒乓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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