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北京高楼耸立,车水马龙,“十里长街”已不足以喻其繁华。谁曾想到,在半个多世纪前,北京城里一些偏僻地方,还是小桥流水,老树昏鸦,依稀尚存城市山林的景物。外城西部的白纸坊、南下洼子一带,东部的法塔寺以南,莱畦苗圃,义塚荒坟,比比皆是,自不在话下。
内城的东北隅住有一位蔡绳格先生,字省吾,本是八旗世家,出身将门,生性淡泊,不汲汲于进取。家在雍和宫东边的柏林寺附近,地名石头桥,门临旷野,古趣萧然,菜圃花坛,林木清幽,自题所居为“闲园”,性爱菊花,自号闲园菊农。园中有佳种数百株,每值金风飒爽,菊瓣飘香,邻翁野老,相继来园赏花。蔡先生擅长工笔花卉,取园中佳种,一一为之写生,积存四册,题曰《闲园菊谱》。
蔡先生的力作,要属《燕市货声》一书。货声一名市声,亦即商贩叫卖的吆喝声。先生以为通过街头货声,可以“辨香味,知勤苦,纪风土,存节令”,所关民俗者甚大,于是按季节一一录之,自加注释,其全年通行的货声,以及百工技艺,店铺叫卖等,附列于后。《燕市货声》写于1906年,实开后来民俗学者之先河。
时交冬令,试举先生所记现在绝迹已久的应时货声,以见一斑,兼温旧梦。“挂拉枣儿,酥又脆。大把抓的呱呱丢儿!”
挂拉枣儿是用大枣晒干去核,烘之使焦,酥脆而甜,略有糊味,卖时以线穿之,故曰挂拉枣儿。其去掉之核,上面附有残肉,也不扔掉,卖与贫儿食之,称呱呱丢儿,价极贱;卖时不计分量,用手抓一大把与之,故曰大把抓的呱呱丢儿。
“卖果子皮来,一个大棒!”
果子皮不是现在的果丹皮,乃是苹果皮和梨皮,用少量的糖渍之。“一个大”者,一个大钱的简称;“捧”是双手合拢以托物。一个大捧者,一个大钱可买一捧,言其极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