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文化部门呼唤全民录制个人生命史
一场呼唤全民录制个人生命史的记者会近日在台北举行。这个活动的推手是台湾文化部门。
龙应台说:每个人的生命故事组成最真实的历史。陈文茜说:《马关条约》对我的外公来说不是条约,是命运。
台籍日本兵、“反共义士”、大陆新娘、当代大学生都在台湾故事岛(storytaiwan.tw)网站口述一己生命的悲欢,这些故事仍有“真事隐去”的闪躲,而且因为没有字幕,观者会遇到方言的障碍,但是,3000多个人已经开口讲出自己的生活,即使现在看来略显粗陋,但当时间的列车飞驰而去,无数人的生命被压缩进几页半真半假的历史,这些故事便成为后人还原前人鲜活生活的密码,成为他们生命的参照……
1 “二二八”后外省人找不到工作
陈平忠(湖南人):抗日的时候,我高中三年级,听到“蒋总统”“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我就来到军队,保卫国家,经历了不少战争,后来又到了台湾。我在“二二八”事件后退伍,中国人地域观念很重,我一直想着退伍后就回家,但回不去,找工作又非常困难,到处找,只要一开口说话,人家听是外省人,就说“对不起”,不用我。我就想办法自己做生意,我的运气不错,在台南市开了一家交通公司,货车、计程车都有,在社会上能够立足,在台湾能够过下去了。我自己有找工作的痛苦经验,自己有了公司,凡是陆海空的退伍老兵,我尽量都安排他们工作。经营20年以后,台湾地方社团选举非常热了,我有意愿要出来选台南汽车公会的理事长,选举需要党(国民党)部提名,但党部反对,原因是他们算过,台南外省的票源只有10%,说我出来选举是自找苦吃。但我要做的事就要做下去。我的竞选对手是台南人,是警察局的柔道教练,社会关系非常多,大家都替我捏把冷汗。结果我在选举中得到了72%的选票,党部感到非常奇怪,不了解到底选票是怎么来的,我也没有钱,也没有买票。我说你们统计票源是以籍贯来统计的,选民要看人,我在台南20年,都说同行是冤家,我和同行都是亲家,不管本省外省都相处很好,所以会得高票。我当选后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台南当时有6000台计程车,那个时候台湾只有裕龙公司卖车,是独家生意,一台车32万元(新台币,下同),要去台北提车,当时我和裕龙谈,以我自己的公司担保,一下订100台车,每台车少2万元,我就告诉会员到公会来买车,每台车31万,少1万,剩下的当公会会费。过去开会员大会吃饭一桌3000块,现在一桌5000块,办活动过去只来一二个记者,后来就来五六个了。我为了公会敢担责任,付出了精力和金钱,到连任的时候,我一句话不说,选票就给我了。当时台湾23个汽车公会的理事长,只有我是外省人,我打破了台湾社团没有外省人做的惯例。从大陆到台湾,到退伍,到在台湾社会立足,我单独提出这件事来,这是我一生值得安慰的事……
2 办事员把母亲的税单丢在地上
王荣文(嘉义人):在我两岁时,1950年,我母亲背着我走15公里的路去缴税,大概要走二三个小时,到了地政事务所,她拿着单子问公务员:“请问我要缴多少钱?”公务员就把单子丢到地上说:“你不会自己看!”我妈妈就是因为不认字才问他!缴完税,她又背着我走15公里回家。现在用文学的想象去还原那时的情景:一段孤独的旅程,一位悲愤的妈妈,她这辈子不认字,却立志小孩子只要想读书,拼死拼活也要让他读下去。所以,我们的村子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是放牛班的,不读书去放牛,只有我们家的小孩子,只要能读下去,就可以一直读。
1986年我的妈妈被嘉义义竹乡评为模范母亲,我回去和她聊天,给她录了音……
小学的时候有一位算术老师,上课之前讲5分钟的西游记,等吊足我们的胃口再上算术课,这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位老师。
小的时候我不喜欢故乡,夏天热冬天冷,蚊子好多,是平原,没有灵山秀水。后来我跟着金庸到他的家乡浙江海宁,我们包车过去,我看到那里几乎和我的家乡嘉南平原一模一样,这时,故乡给我的感受不一样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跟我现在经营华山创意园区一样,只要人才在这里,故事就会发生在这里。
3 忽而“义士”忽而“特务”的人生
这座故事岛里有陈文茜,她留下的感悟是,变故成就了她的人生,多病、父母离异、外婆养她长大、外公因反对国民党入狱……“人要痛到一个阶段才能对生命有所领悟,若只能在痛苦中打转永远都无法领悟,但如果有所领悟就可以跨过那个生命的栏杆……”
还有“反共义士”陈松,他1943年出生于浙江宁波,1965年因为生活困顿偷渡到台湾,被捧为“反共义士”,但转过年又被定为“共匪特务”获刑6年。他笑着细说他在监狱做缝衣工的点点滴滴,对于忽而“义士”忽而“特务”的人生却不评论,“我也不想上诉,关6年就算了”。
同样心中藏有一个黑洞的是89岁的张主看,他在二战中被征为日本兵同美军作战,爆炸、死亡天天在身边发生。战后,他只能默默地把一切压在心里,不能对外人倾诉。一个甲子过去,张主看回看那段生活仍然流泪。人生将到终点,他认为自己能活到现在一切都值了,希望人类不要再有战争。
娇小的广东姑娘庞炎现在是云林县斗六镇人,她到台资企业求职时认识她的台湾丈夫。跟丈夫第一次回乡时,公公打着赤脚到火车站接他们,令她很意外。“在我家,出门都要穿得整整齐齐的”,看到婆婆把竹笋和冬瓜腌起来,等到台风天菜价贵的时候拿出来吃,“我才知道婆婆是这样管家的”,生活的点点滴滴,庞炎都要适应。现在不会干农活的她开了店,还学了美发的手艺,成了一位台湾媳妇……
这些人的故事,你想花时间听听吗?你想记录下你周围人的故事吗?他们将在史书上无名无姓,但正是他们将人类带向明天。(记者 陈晓星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