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年初春，52岁的线碧秀遭遇了一场车祸，颅内严重受损。

　　■ 两年来，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她从植物人状态苏醒、拔管到能够简单说话，创造出一个个“奇迹”。

　　■ 可九死一生者的人生，不是简单的先抑后扬，背后是活生生的现实，是日复一日的斗争。厄运留下难以弥合的创伤，但线碧秀的丈夫李家彬决定，要往前走——用房车载着妻子去实现看世界的愿望。

　　■ 路在脚下，希望就会继续。

　　1 “当时觉得一切都完了”

　　李家彬可能不能马上想起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却清楚地记得那个改变全家命运的日子。

　　2021年3月27日下午2点，成都剑南大道，一辆失控的轿车从对面冲向妻子的车辆。她坐在后排，没系安全带，巨大的冲击让她腾空而起，头部撞向汽车前后门间的纵向柱。

　　赶到现场时，李家彬看到妻子仰面躺在路上，鼻子、耳朵、嘴角都流出了鲜血。他第一次知道七窍流血是真的，“当时觉得一切都完了”。

　　经历了几场大小手术后，医生说，重型闭合型颅脑损伤的苏醒概率很小，要做好成为植物人的准备。

　　出事后那三个月里，李家彬每天都伏在床边低声呼唤妻子：“线妹儿，你回来吧，我们都在等你。”他把手机放在妻子床头，循环播放《我要抱着你》和《你快回来》这两首歌。“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怎么能轻易放弃……”

　　付出终有回响。

　　一天，李家彬发现妻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条缝隙，手指也有了反应，他狂喜不已。经医生诊断，确定线碧秀的身体机能在逐渐恢复，医生也倍感意外，“这简直就是奇迹”。

　　对李家彬而言，2021年漫长的春天终于迎来了结尾。窗外草木已绿意融融，而他已三个月没有踏出医院大门。

　　由于脑梗死，线碧秀的右眼失明、右耳失聪，一侧身体瘫痪，大脑也受到影响，思想、表达皆如婴童。但能醒过来，李家彬已觉得非常幸运。

　　2 和妻子一起扛

　　虽然苏醒了，但线碧秀身体极其虚弱，体内炎症不退。为保证不出意外，李家彬和儿子两班倒守在病床前，李家彬守晚上。

　　每到入夜，借着外面走廊上的灯光，李家彬看到妻子的鼻腔、口腔和气切管中喷出大量黏液，把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他一次次起身，用吸管帮妻子吸出秽物。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越发想起妻子的好。

　　有一次开夜车，两口子从青海回四川。深夜孤山，大雨滂沱，雷电不时划破夜空。四下黑得吓人，妻子坐在副驾上陪着他，摆了一路龙门阵，一直到天明……

　　生意亏了本，他整夜睡不着觉。妻子二话不说卖了商铺，还了这100多万元的债务。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责备，只担心他忧思过重，伤及身体。

　　“一次次都在证明，她不会让我一个人扛事情。”李家彬更加坚定，如今妻子有难，自己也要和妻子一起扛，因为他们的命运早已紧密相连。

　　3 一个男人的韧性

　　两年里，线碧秀先后接受了杓骨复位、鼻窦炎手术，拔管封气切、拔胃管后，疼痛减轻，意识清醒了许多。

　　一周前，线碧秀终于出院，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李家彬的一天24小时，也被分切成规律的时间表。早上为妻子做按摩，中午把南瓜、牛肉、鸡肉等食材煮熟后，兑上肉汤放到破壁机里打成流食。隔几个小时，要换一次尿不湿、擦洗身体。

　　妻子离不得人，他一次性买了一个月的食材放在冰箱里，尽量减少出门。户外活动曾是他的挚爱，自从家中发生变故后，他再也没有动过这些心思，终日在屋里打转。

　　二三十年前，小两口在街边炸油条起家，慢慢开起有20多张桌子的中餐馆。李家彬负责掌勺，妻子负责配菜，常常忙到深夜，“偶尔喜欢挽着手在晚风里走一走”。

　　早些年，李家彬迷恋摩托车，妻子给他买了一辆，他骑着到处转悠，玩到深夜才回来，妻子也从不过问。他深知这是妻子的成全，是妻子对他的信任。这份感念，让他对妻子更加心疼，也更加坚定了照护妻子的信念。

　　4 改换房车，想继续带她看世界

　　很多重病患者出院回家，不过是从医院的病榻到了家里的床上。余生局限在家中一角，窗外的世界仿佛与他们再无关系。

　　但李家彬不想让妻子这样。他知道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2010年后，两人停了中餐馆生意，买了一辆房车开始全国旅游。从泸沽湖到茶卡盐湖，从雪山到水乡，两口子非常享受这种随时在路上的感觉。

　　在云南古镇，看到当地妇女在小溪里洗衣服，线碧秀也去体验了一把。在营地的篝火边，她结交了天南海北的驴友。李家彬知道，她喜欢新鲜的、不知疲倦的生活……

　　前几天，李家彬把旧房车卖掉，购入了一辆新房车并加以改装，以更适合妻子出行——更宽敞的床位、更大的厕所、座椅可延伸至车门外。

　　李家彬一点点谋划着和妻子的行程。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 杜玉全

　　实习记者 张芷旖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