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填海造陆三十年海洋变城市教训几多(图)

2013年08月06日 16:50　来源：羊城晚报　

今天你家望着大海，明天只能望着大楼

前海当年填海实景

深圳湾的候鸟逐年减少

　　深圳是一个典型的“靠海吃海”的城市。据不完全统计，深圳建市以来至2013年通过填海变成陆地的海域至少为69平方公里，超过6个蛇口半岛面积，占全市海域面积6.5%。

　　在2012年出台的《深圳市海洋经济十二五规划》，对深圳过去的海洋开发指出了失误，“在海洋资源利用方面，长期以来过于注重当期经济价值，海洋开发利用密度过大，护海意识相对淡薄。”目前深圳254公里的海岸线，只剩40多公里自然岸线未开发。并且，未来规划中的填海面积仍在继续增加。

　　沿海城市与海争地是否理所当然？羊城晚报记者从上月底至本月初经过调查采访，重探填海对深圳人方方面面的影响。

　　城市起飞

　　搞工业向海洋要地

　　填出六个蛇口半岛

　　7月20日下午，深圳蛇口海上世界一处海湾，老唐在望远镜摊前，在这里做了25年生意的他孤独地守望着几台望远镜。他的摊子从原来的海上世界(明华轮)到后来的女娲补天塑像前，随着海滨不断被填成陆地，一退再退，最后挪到了这处被围成死水塘的海湾边。25年的守望见证了深圳湾蛇口海域填海造地的变迁。

　　“沧海变桑田”用在深圳非常贴切。在深圳这个陆地面积仅为1991平方公里的狭长土地上，据不完全统计，自建市以来填海造出的土地已达到69平方公里，超过6个蛇口半岛(蛇口有10.85平方公里)。

　　8月2日，羊城晚报记者采访了目前承担海洋专业规划管理的深圳市规划国土委(加挂市海洋局牌)海洋管理处。据了解，2006年才确立海洋管理权归地方海洋局，当时挂在市农林渔业局牌下。

　　据介绍，对于建市之初的深圳，发展工业向海洋要地的思想非常突出。如盐田、蛇口、赤湾、妈湾等深水港区，深圳国际机场、福田区、南山区、宝安中心区及西部通道，均采取填海造地满足建设用地的需要。至2001年底，全市建设用地的填海共6处，用海面积共约8.71平方公里，还未包括滨海大道数十平方公里及六区数十平方公里的填海。这样初步估算全市在2001年之前已至少填海30平方公里。这与一名海洋专家私下透露的也相互印证，他告诉记者说，只能大致推算，2001年前填过的海域，大约达到3个蛇口的面积。

　　根据2004年市政府常务会议通过的《深圳市海洋功能区划规定》，2005年至2010年围海造地区包括沙井、宝安、机场、前海等填海区，用海面积相当于34.65平方公里，以上项目均已完成。这就是说，截止到2010年，深圳建市以来填海造地至少达到65平方公里。

　　海滨消失

　　蛇口再无沙滩浴场

　　深大濒海已成记忆

　　据了解，到目前为止，除福田红树林等少数区段外，西部大部分海岸作为公共生态和旅游资源的价值已经损耗严重，东部海岸的盐田——葵涌区段，可用来开发旅游的公共海岸线已剩不多，只有大鹏半岛保护较为完好，但由于大亚湾核电站5公里、10公里控制区的限制，能够使用的岸线也十分有限。

　　8月2日傍晚，记者登上大南山峰顶，海风阵阵，俯瞰整个蛇口海域，大大小小的船只星罗棋布，西部通道深港大桥横跨大海，码头边塔吊林立，香港海域的蚝排密布，心中不禁感叹，这么辽阔的海域，深圳人却无法亲近，甚至连下海游泳的去处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深圳市民乐峻记得1988年来蛇口时就有了海滨浴场。他很高兴，大学学的是海运，工作也是搞远洋运输，自然离不开和海打交道，那一年他多次下海，看见大人小孩在海滨浴场里尽情地嬉戏喧闹，他觉得来蛇口是对了。但到了1995年蛇口海滨浴场就已经关闭，2003年被彻底填平。

　　深圳大学教授郁龙余对于深圳海洋经济多有研究。郁教授认为，深圳作为一个海滨城市，海的感觉却很淡薄。深圳东西部都有海，但是深圳西部的海与人是不亲近的，最主要的就是因为珠江口污染严重。深圳东部海岸幸免于难，水质较好，但与住在城区的深圳市民相隔七八十公里，这样的距离未免显得太遥远。　

　　郁教授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来到了深圳，他回忆说，那时深圳大学西门背后是一片美丽的海滩，听当地人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深大教工宿舍原址走出30米外就可以下海游泳。现在深圳大学的校园里，还立着一块填海前从海里打捞上来的一块巨大海石，上书“古石今人”。这块石头，可以说是这块海滩曾经存在的见证。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深大教工宿舍远望还能见到漂亮的大海，看到渔农养蚝。90年代后南山蛇口一带海域水质变差，不再适合做海滨浴场。这一块海滩很快就被填平了，立起了幢幢高楼。现在从海滩原址望出去离滨海大道都还有几里路。

　　生态毁灭

　　红树林遭三次灭顶

　　深圳湾走向陆地化

　　深圳湾的红树林，是全世界唯一一处处于市中心的湿地，最为深圳人所骄傲。但20年前深圳湾清澈的海水，现在已变成黑褐色，散发出臭味。2006年深圳市委办公厅调研结果显示深圳湾片区的红树林面积，20年间减少了50%。

　　内伶仃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研究员王勇军近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不无忧虑地说：“自然岸线消失，变成工业、码头港口海岸线，将使原来的植物生态生物链消失。单个填海地块影响不那么显著，数个或十几个加起来就会有变化了。原先深圳湾延伸到内地，对小气候的调整是非常重要的。如今海滨环境已经改变，海水在旱季就成为劣四类水了。”

　　王勇军对深圳湾的填海了如指掌：深圳湾经历了三次大规模的填海，一次是保税区的填海，接近2平方公里，不少都是红线保护范围内的海域；第二次是科技园包括滨海大道的填海，大约10平方公里；第三次是西部通道填海，填了约5平方公里。这还是经过了专家论证，最终采取了最小面积的填海方案。这三次填海已经填了深圳湾的四分之一。

　　“影响最大的就是第二次填海”。王勇军以红树林为例说：“红树林保护区至今已消失了一半，内伶仃红树林保护区的红树林原有130—140多公顷，现在天然红树林不到70公顷，后来补种才达到80多公顷；其他很多地方红树林都已经全军覆灭了，像福永、盐田港等。而且填海恶果已经显现，深圳湾陆地化非常严重。本来最有生态价值的是1.5米至2米高的红树林地段，底栖生物和鸟类都在这个层次生活觅食。以这样陆地化的速度算起来，60年之后深圳湾陆地将会抬高1.8米了，红树林将受灭顶之灾。”

　　王勇军说，五年前参加两会时他就交了提案，建议深圳尽快加入拉姆塞尔国际重要湿地保护条约，香港是已经加入的。“作为一湾之隔的香港米埔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实际和深圳保护区是一体的)已经纳入了这个体系，深圳为什么还不加入？纳入条约对人民有好处，但对填海和开发就没好处了。我向市领导提出过建议，当时的市领导答复得很好：我们将考虑适时择机加入。但至今未有下文。”

　　回头是岸

　　承认重经济轻生态

　　今后填海尽量离岸

　　月亮湾山庄业主杜丽华告诉记者，前几年，由于填海造地，对小南山炸山开挖土石方，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爆炸震波甚至还将月亮湾山庄的部分民房震坏。“如今小南山上炸山已停止，光秃的山体不仅影响景观，由于植被被破坏，山体的状况不容乐观。”

　　在南山前海片区生活十多年的廉海生表示，填海造路已经把原来的海岸线破坏掉了。填海造地应该慎重听取各方意见，甚至召开听证会也是应该的，相关部门就是没有静下心来，很少听取当地人意见，盲目规划。

　　一位曾从事18年海洋地质勘查的专家告诉记者，填海会削弱水体对城市的净化和调节温度作用。和绿地相比，同样面积的水体可以调节的温度达3—4摄氏度。如果不严格评估和控制，填海填掉的是城市的未来。

　　深圳市海洋局在8月2日发给羊城晚报的采访回函里附带了《深圳市海洋经济十二五规划》。

　　规划里坦承：深圳市海洋意识缺位，信息支撑不足。在海洋资源利用方面，长期以来过于注重当期经济价值，海洋开发利用密度过大，护海意识相对淡薄。职能部门及企业“重使用、轻规制”、“重经济效益、轻生态效益”倾向严重。海洋主管部门对海洋资源使用的宏观指导与协调管控能力不足，缺乏中长期的海洋事业规划和海域开发利用规划。政府各涉海部门之间、政府与岸带资源权益主体之间尚未建立有效的沟通、协调机制。

　　今后怎么办？《深圳海洋经济十二五规划》总结了许多措施包括——

　　1 确保生态优先，按照生态扰动最小、综合效益最大原则，引导海洋经济活动。

　　2 对在生态敏感地区进行的重大涉海项目，实行最严格的排放标准，并制定生态恢复措施。

　　3 对围填海工程项目尽量采取离岸式、人工岛式、栈桥式等链式的开发模式。这是最有实际意义、最具操作性的一点。

　　相关资料

　　《深圳市土地利用总体规划(2006-2020年)》大纲中规定，目前深圳市已划定围海造地功能区15个，具体项目功能和面积如下：

　　近期(2006-2010年)(单位/平方公里)

　　项目名称填海面积

　　机场二跑道填海工程一期 10.00

　　宝安新中心区填海工程 0.50

　　大铲湾集装箱码头填海工程一二期 1.10

　　前海填海工程 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