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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闻周刊》:追述幼儿园里的那个血色清晨

2004年08月17日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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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幼儿园凶案受害者心理治疗:赶走孩子们心中梦魇

  法学专家析幼儿园凶案:精神病人的“罪”与“罚”

  发生在北京的这起惨剧,可能将给孩子们的心灵蒙上一生都难以挥去的阴影

  本刊记者/李径宇 □/张双 孙冉 李玲

  何德奎一家住在北京市德胜门。8月4日早7点,他叫醒熟睡的儿子何京京。何京京努着嘴说,“爸爸,今天是周末,我不用去上学了。”何德奎笑着说,明明才星期三嘛。父子俩发生了一点小争执。

  北大幼儿园,主要为该医院职工子女提供教育。何京京的父母都在这所医院工作。当天早上,何德奎的爱人从医院下夜班,回到家时,父子俩已经走了。

  何德奎每天都在早7点45分前就将孩子送去。因为8点钟,孩子们要在幼儿园吃早餐。

  送完孩子后,何德奎匆匆赶去上班。上午10点左右,何德奎走在五环路上为患者送药,接到一个同事打来的电话:“你儿子受伤了。”

  何德奎说,“怎么可能呢,我家孩子在幼儿园上学呢,没出去玩。”那同事着急地说,就是幼儿园出事了。

  上午,那同事在医院急诊楼前修剪花草时,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许多血淋淋的孩子被抬下车来。他看见,人丛中,一个孩子抱着流着血的小脑袋,竟然自己跑着进了急诊室。仔细一看,好像是何家的孩子。

  还没听完电话,何德奎当即赶往医院。

  门卫变成了杀人狂

  就在这一天的上午9点30分左右,北大幼儿园51岁的门卫徐和平,穿着白大褂,提着菜刀走出门房。他径直来到教学楼一层的小班,将这个班里的孩子统统砍倒。接着上了二楼,来到大班教室,继续砍将起来。

  何京京就在大班。他被砍了两刀。他的好朋友刘飞,正好因为犯了点错误,被老师罚站在教室的座位后面。凶手冲进来时,刘飞想跑,腿一软,趴在地上,躲过一劫。

  稚嫩的尖叫和啼哭从幼儿园里传出。

  幼儿园大门外的“红罗百姓家常菜”饭店的任老板说,他们刚忙完早点,正在屋里休息,忽然听见隔壁的幼儿园里有人声嘶力竭地喊“快救救孩子!”闻声而出,却见幼儿园的铁栅栏门反锁着。

  情急之下,他翻门而过。看见门道两旁有几个孩子,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倚在墙上,身上都是血。还有一个阿姨躺在门道里,脖子上的伤口有七八公分长,睁着眼睛。在门道南端,教学楼前的一块平地上,有三个人(一个食堂员工、一个是校医张大夫、一个园长)和凶手搏斗。一看,凶手竟是门卫。

  此时,这名平时沉默寡言的门卫变得异常狰狞。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大家一起把徐和平推倒在地,把刀夺下来。同时,其他人扯下凶手的腰带,从后面把他的双手反捆起来。

  这中间,孩子一直在哭,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孩儿,哭着来到校医张大夫跟前说:“张大夫,抱抱我行吗?”

  9时36分,北京市公安局110报警服务台接报,三辆巡逻车及8名民警赶到现场。

  警察将路过的大小车辆拦截下来,帮助运送伤员。满身是血的小孩儿一个接一个地被人抱出。目击者说,身染鲜血的孩子们神情异常惊恐。许多群众看到孩子,都泪流不止。

  当犯罪嫌疑人徐和平被押出大门时,周围的人们一拥而上,冲破警察阻拦,对他拳脚相加。

  受伤的孩子,13个是北大医院职工子女,另两个家住医院附近。很短的时间后,一个男孩已告不治。这位孩子的母亲是医院工作人员。

  受伤儿童中年龄最小的2岁,最大的6岁半。相对于孩子们,凶手的个子要高很多。所以,他砍到孩子们的部位多半在上半身,主要是头、颈、肩、背、四肢。

  凶手是精神分裂,还是蓄意报复?

  一名袁姓送奶工告诉媒体,当天早上七点多钟,他去幼儿园送酸奶时,发现平时敞开的大门被紧锁着,凶手也不像平时那样在门口坐着。送奶工叫开门后,徐和平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样子。送奶工离去不久后便发生了凶案。

  徐和平一家三口住在北京市天桥北里的一个小区里。他妻子在北大医院做会计,20余岁的儿子正在读大专。事发后,徐的爱人和儿子均被警察带走。家里所有徐的照片,也都被警察搜走。

  有知情者说,5年前的1999年5月,徐和平去天津出差,与人发生了口角。但他没有和对方打起来,相反,采取了自残的方式来发泄愤怒。这引起了家人警觉。带他去医院做检查时,才发现他有精神病,徐也因此丢掉了工作。

  5年来,徐家给他进行了药物和精神调治,使得他再没犯病。知道不能受刺激,所以家人处处让着他。

  平时,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也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两年前,他到北大医院幼儿园做门卫。虽然就在隔壁,但“红罗百姓家常菜”饭店任老板从来没怎么和徐和平打过交道。在他印象中,这个身高不到1.70米的矮胖子,总是阴着脸。

  事后,徐的家属分析说,徐很可能和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发生了不愉快。而有关徐和平是否是在精神病状态中行凶,还有待进一步鉴定。

  据一名叫李云鹏的保安说,按照有关方面的部署,幼儿园本来已经关闭了,但因为医院员工的孩子暑假没人照看,就继续开园,结果出了事。

  难以赶走的梦魇

  8月6日记者来到北大医院的6层病房。

  躺在16号病床的杜小婷只有2岁,是两个伤势最重的小孩之一,被徐和平从脑后横砍一刀,从左耳一直砍到右耳,现在仍然没有脱离危险期。她满头缠着绷带,还插着各种管子和监测器,状态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她的病房门上,家长用钢笔写着“孩子怕见生人,任何闲人不得探视”。

  另一张病床上,躺着头顶被砍了两刀的何京京。一刀在头的正中间,稍浅。另一刀砍在头侧,伤口近3寸,伤到了骨头。何京京属于轻伤中的重伤号。

  住院以来,何京京每天晚上都醒来好多次。联想到凶手穿着白大褂的行凶的样子,他就特别害怕穿白大褂的医生。爸爸问他“以后还去上幼儿园吗?”他说:“有看门的吗?有看门的我就不去。”

  (注:文中未成年人均采用化名)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2004年第30期,总第19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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