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报曝中国国防军队建设不足:一度被别人牵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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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①:今日威海湾全景。 张腾飞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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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②:清人绘画的北洋海军在威海湾演练船操的场景。 陈 悦提供
清朝北洋海军校阅场,就是眼前这片海。
从大沽以东分南北,一而旅顺、二而威海,形似双臂怀抱的广辽水域,记录着这支当时号称亚洲第一舰队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据考证,北洋海军先后举行两次大校阅,当时的盛况,如今只能从史料和遗迹中窥见一斑——
一次在1891年5月底至6月初,各舰分形布阵,声势浩荡,尤其“定远”“镇远”两舰,吨位最大、装甲最厚、火力最猛,环伺周围无可匹敌。另一次在1894年5月初,21艘舰船龙旗蔽日、桅樯如云,引得李鸿章诗兴大发,挥毫写下:“万里天风永靖鲸鲵波浪,三山海日照来龙虎云雷。”
这副对联,被镌刻在北洋海军提督署大门两侧,怎奈时隔一年便物是人非、山河破碎。
从1888年正式成军,到1895年走向覆灭,短短7年间,是什么将盛极一时的北洋海军,推向历史的沟底?
让我们在这片校阅场上寻找答案——
是脱离实战吗?“来远”舰帮带大副这样写道:“我军无事之秋,多尚虚文,未尝讲求战事。在防操练,不过故事虚行。故一旦军兴,同无把握。”但日本海军情报书籍《清国北洋海军实况一斑》却说,“从舰上官兵的活动观察,纪律极为严肃,武器保养,舰内配置非常到位……出港动作迅速、运动中阵型保持良好”。
是操练不勤吗?北洋海军“各舰逐日小操一次”,每年三季沿海出训,航迹从海参崴、日本长崎、韩国釜山、菲律宾、马来西亚,一直延伸到印度洋边缘。
是阵型有误吗?后人诟病北洋海军以“夹缝雁行阵”接敌,殊不知,在当时这恰恰是最能发挥其装备性能的阵法。据史料记载,北洋海军平时训练,阵法多达118种,常用10种,亦不存在阵型单一、不知应变之说。
是战斗精神不强吗?甲午海战,虽有方伯谦等少数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辈,但大部分将领如丁汝昌、邓世昌等无不拼至最后一刻,或战死沙场、或自杀以身殉国……
甲午战争研究学者陈悦告诉记者,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这些训练场上的细节,似乎只要稍加注意、略作改善,整个战争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然而真是这样吗?
其实,在第二次校阅北洋海军时,李鸿章就曾满怀忧患地向清廷上书,“即日本蕞尔小邦,犹能节省经费,岁添巨舰。中国自十四年北洋海军开办以后,迄今未添一船,仅能就现有二十余艘勤加训练,窃虑后难为继。”而事实上,情况较此更糟——当两个多月后清廷认为中日局势“将有决裂之势”命李鸿章预作准备时,北洋海军当时可用的战舰仅有8艘,而日本则多达31艘,而且船速、炮速更快。
“悲剧的种子,早被清廷亲手埋下。”海军威海水警区政委董振玉对甲午战败自有一番看法:鸦片战争国门洞开,清廷被迫“睁眼看世界”“师夷长技以自强”。但所谓洋务运动,只是在武器装备和先进技术的“器物”层面打转转。在李鸿章等人眼里,铁甲舰是一座座守卫要塞的移动炮台,海军是陆军的海岸警备队……因为他们始终坚信“中国文武制度,事事远出于西人之上,独火器万不能及”,置办北洋水师,也不过“保和局、守疆土”而已。
“一支军队的转型,首先是思想的转型。否则,即使拥有再多的坚船利炮,也最终难逃一败。”在董振玉看来,清政府对海军建设始终缺乏统一认识,没有总体设计,更无清晰的军事战略,甲午海战的结局早在冥冥之中注定,即使不是在甲午,也会发生在乙未、丙申……
历史的真相往往是残酷无情的,就像120年前这座校阅场,那么多以“远”字命名的北洋战舰威武列阵,但由于建军思想上的短视与落后,最终都没能走得很远。
看潮起潮落、寻史海钩沉,由北洋海军反观我们的军队建设,实现从机械化到信息化的转型跨越,何尝不需先完成思想上的登高望远呢?
然而,我们做得还很不够。
——早在明代,从西洋归来的郑和就提出:“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历史惊人地相似:清朝之祸起于海上,如今国家安全主要威胁同样来自海上,然而时至今日,我们仍没有制定清晰的海洋发展战略。
——多年前,我军提出了“建设信息化军队,打赢信息化战争”宏伟目标,但在作战理论与战略规划层面,仍未完全解决信息时代“建什么军、怎样建军,打什么仗、怎样打仗”的问题,导致国防与军队建设缺乏先进成型的军事理论牵引和具体明确的路线图、时间表,一度被别人牵着走,被问题逼着走,被情况刺激着走……
写到这里,一则“致远”舰正在复制还原的新闻映入眼底。然而令人叹息的是,这艘当时北洋海军最新最快的战舰,仍是清廷陈旧军事观念的产物,结果在黄海海战中激战5小时弹尽受创,欲撞日舰“吉野”同归于尽而被中途击沉,给后人留下了沉重的历史警示:思想不远,“致远”焉能致远?
百年甲午,百年沧桑。龙旗飘扬的北洋海军已消逝在历史深处,在变革大潮中斩浪前行的“中国号”巨轮,需要穿越甲午的历史硝烟……(梁蓬飞 王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