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鸿茅药酒风波事件引发关注,鸿茅药酒生产企业内蒙古鸿茅国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鸿茅国药)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几个月过去了,目前企业现状如何,是否已经恢复生产,企业管理者和员工如何看待这场风波?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驱车5个半小时,从北京前往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凉城县,实地探访鸿茅国药厂区。
设备维修工郝师傅:家庭收入来源受影响
凉城县位于内蒙古中南部,是蒙、晋、冀三省区交界地带的中心,现有人口20几万。当地农产品以玉米和高粱为主,成规模的企业寥寥无几。风波之前,鸿茅国药和当地一家主营粗粮加工销售的公司,是县里的纳税主力。凉城县税务局的数据显示,2015年-2017年的三年间,鸿茅国药纳税总额超4.3亿元,尤以2017年最高。工厂里的1000名员工,本地人占了大部分。
正在维修设备的郝师傅向记者诉苦,风波事件前,同在鸿茅国药上班的夫妻俩收入加起来有8000多元,在凉城县属于中上等收入水平。现在,妻子所在的生产车间放假,郝师傅只能拿到基本工资,一家人未来的生计令人堪忧。
1996年,郝师傅高中毕业后进入到当时还是国营体制的鸿茅酒厂,历经企业几次转制和生产线更新。还记得最近一次厂里更新设备,郝师傅被派到山东近两个月,学习设备安装以及熟悉零件功能,以便于日后检测和维修。“厂里对生产线上的工作人员要求严格,每个月组织十几次质量管理培训,全员还要参加GMP生产质量标准考试。比起国营体制年代,现在的设备先进,生产流程管理规范。”郝师傅感慨,工厂的福利待遇也让当地人羡慕,一日三餐免费,每年组织旅游,家里有困难还能得到厂里的额外补助……
像郝师傅一样,夫妻俩人同在鸿茅上班的有很多,还有一人上班养活全家的。鸿茅风波事件令他们始料未及,眼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生计。
办公室邢主任:盼望悬着的心早日放下
邢主任,在鸿茅国药生产中心上班,负责办公室行政工作,是鸿茅十几年的老员工,凉城县人。近几年,他加入了当地自行车协会,周末闲暇时以参加骑行活动为乐。邢主任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回想大学刚毕业在西安闯荡的那几年,每天上班需要乘公交车2个小时,后来改骑自行车,才把时间缩短到40分钟。现在,从凉城县的家里骑车到酒厂,只需要8分钟左右。能在家门口上班,还是一份体面的工作,收入也不错,亲朋好友都比较羡慕。
2008年,小邢通过招聘考试如愿进入鸿茅国药,从基层员工做起,一步步升到主任。记者见到刚下班要回家的邢主任,已是晚上七点半。风波发生后,鸿茅国药大部分生产线停产,后来随着市场销量的大幅下滑,大部分的员工只好放假。看着往日热闹的厂区日渐冷清,邢主任虽然在岗,心里却不踏实。邢主任说,最近有好几次被路上的出租车司机问起工厂几时恢复正常生产,抱怨这几个月来,打车的人少了。工厂陷入低谷,不仅出租车,附近餐馆、宾馆、副食店的生意,也都变得不景气。从前繁忙时,运酒送原料的车辆川流不息,一个企业带活了周边经济。
邢主任觉得,在鸿茅上班十几年,他亲身体验和感受到的鸿茅远不像网上一些人说的那样。每当看到网上一些非专业人士对鸿茅药酒的妄议,心里就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近几个月的舆论风波打破了县城人们的正常生活,包括自己的。虽然厂里依然为放假员工交着“五险一金”,办理离职的员工还是在持续增加。不难理解,家庭经济来源完全依靠酒厂的员工,他们必须面临的现实问题,是如何养家糊口。
记者看到,一些拿着基本工资的放假员工,会主动来到厂里找活干。“每天不来厂里看看,心里不踏实。”正在平整厂区土地的生产车间工人范师傅如是说。
退休厂长胡勇:鸿茅应学会在新舆论环境中成长
民国时期,绥远省政府编印的《绥远概况》记载,鸿茅酒“销路亦广,蒙人尤珍贵之。苟能明其制法,设立大规模工厂,加意制造,定能推销全国。”但在过去,制酒作坊多次濒临倒闭;新中国成立后的六十年代,酒厂也曾一度停产,直到七八十年代,鸿茅药酒才迎来发展良机。
1991年,地方国营性质的鸿茅药酒厂,员工仅有100余人,设备工艺和管理落后,每年向县里纳税40余万元,县里再返还一部分,厂里才能勉强不亏损。后来,县里派来新厂长胡勇,希望能扭转企业的经营局面。胡勇接手时,厂里只有鸿茅药酒和岱海白酒两个产品在生产,是以计划经济的形式供应乌盟和县里副食品公司,销量有限。胡勇带着产品跑遍各地的博览会和展销会,希望能打开销路。
胡勇发现,在品牌众多的白酒市场中,岱海白酒没有优势。而鸿茅药酒历史悠久,同类竞品少,另辟蹊径,或许能推向全国。同时,在销售模式上,他主张面向全国寻找经销代理商。经过几年的努力,1995年,鸿茅药酒销量实现了第一次飞跃,成为县里的第二大纳税大户。胡勇厂长回忆,1991年至2003年,在他任厂长期间,冬天常有患腰腿疼的凉城人来酒厂买散装药酒。胡勇说,由于药酒价格高,当地居民收入低,那段时间,还为本地人特批了一个价格。
2002年后,一度红火的国营企业,因为多次改制不成功,连年亏损,长期停产,严重资不抵债。直到2006年末,乌兰察布市、凉城县两级政府招商引资,重组了这家老企业。
作为老厂长,胡勇一直关注着企业的成长。“不曾料到的是,本地人一直引以为豪的鸿茅药酒,突然在互联网上被传成了毒酒,企业也因此受到巨大冲击。”老厂长语重心长地说,鸿茅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所遭遇的劫难并不少,而品质是鸿茅屹立不倒的根本,真心不希望看到自己付出心血的企业因为这次舆论风波而就此衰落。
事件反思:鸿茅国药的发展不该就此中断
作为国家食药监局批准的甲类非处方药,鸿茅药酒采用的是代理商经销模式,在全国20万家药店终端售卖。2017年,鸿茅药酒的销售量为1600万瓶,创历史新高。
今年4月风波事件发生后,鸿茅药酒的销量直线下滑,目前销量只有去年同期的30%。来自零售药店的反馈是,中老年人是鸿茅药酒日常主力购买人群,节日期间则主要是年轻人买给长辈。事件发生后,子女不让老人再喝鸿茅药酒,中年人受到舆论事件影响不敢买,成为销量下降的主因。
鸿茅药酒的配方自古沿袭至今,在古法配制技艺传承的基础上,采用现代工艺,按照《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进行生产。舆情发生后的4月至5月间,药监部门对鸿茅国药进行了多次飞行检查,结果均符合规定,而在之前的历年历次飞检中,鸿茅国药也未发现过问题。
5月,有关部门委托山西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对鸿茅药酒进行进行了毒性成分分析,检验结果显示:三个批次的鸿茅药酒均未检有毒物质。6月到7月,广州、南京两市药检所也分别抽取流通环节不同批次的鸿茅药酒进行全项检验,结果也都符合规定。
身处舆论漩涡中心,鸿茅实业总裁段炬红坦承,过去鸿茅药酒确实存在着营销过度依赖广告的问题,对下游经销商和零售药店擅自发布违规广告也缺乏有效监管,鸿茅国药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主体责任。企业今后将从事件中吸取教训,严格自律,规范广告宣传。
鸿茅国药的经历也让现任董事长鲍洪升深刻认识到,培育一个品牌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毁掉一个品牌可能就在顷刻间。以前企业只看重市场占有率,忽略了广告宣传方面的管理,致使有着279年历史的企业历经风波。但无论如何,作为凉城县的支柱产业,以及当地一部分百姓的经济来源,鸿茅国药的经营者可以择优选择,但企业的发展不该就此中断。
本报记者 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