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市场遭遇寒冬，很多商家正抱团探索转型 摄影/本报记者 赵新培
备受追捧的1982年拉菲单瓶零售价曾被炒到10万元一瓶，如今已被腰斩至五六万元。拉菲价格跳水印证了我国高档红酒市场的兴衰，同时也印证了国人对高档消费品的认知，从盲目崇拜、疯狂跟风，到心理认知的回归。事实上，目前我国葡萄酒市场正朝着平民化方向发展，在高档葡萄酒销量猛降的同时，200元以下的红酒销量呈逐年上升趋势。尽管拉菲价格腰斩了，但是我国葡萄酒进口量却在逐年增加。
“来瓶82年拉菲！”自上世纪90年代起，香港影视剧中频繁出现的一句经典台词，让1982年份的法国拉菲古堡红酒成为国人心目中向往的奢侈品牌，备受追捧，单瓶零售价曾经被炒到10万元人民币。
但是在反腐倡廉、假货盛行、电商竞争等多方面的冲击下，82年拉菲的价格如今已被腰斩至五六万元一瓶，价格跌得让经营拉菲的店家和收藏家心惊肉跳。
探访
红酒市场遭遇寒冬
华北最大葡萄酒集散中心1/3店铺处于歇业
北京青年报记者近日走访了华北地区最大的葡萄酒集散中心——北京红码头国际葡萄酒城。
与众多红酒市场一样，红码头正遭遇着红酒市场的寒冬，卖场中有1/3的店铺都处于关门歇业状态，二层名庄展示区现正在四处招商。绝大部分商家都在铺面最显眼的位置张贴打折促销信息。很多店铺的大玻璃上都贴着诸如“买一送一”，“128元买两瓶”的招贴广告。
据一位店铺老板介绍，2012年红码头开业时正处于红酒市场最火爆阶段，当年卖场入驻商户30多家，每家每天的流水量都不会低于3万元，整个葡萄酒批发城一天的经营额就是一百多万。
但是到了2014年，中央反腐倡廉的行动开始影响红酒行业，经过2014、2015年，到了2016年，整个行业一步步地冷清下来，尤其是高端酒消费几乎就绝迹了，于是一些酒商难以为继选择了离开。“现在赚钱已经很难了，房租这么高，不赔钱就算好的了。以前的老板只剩下六七成还在。其他的商户中有的转战电商，有的则干脆改行投资其他领域。”
据了解，其余坚守商家目前正在抱团探索转型，多数店家放下了身段，有的将目光投向了低端酒品，有的将目光投向了社区，多次与居委会和物业联合开展红酒进社区活动，展示推广红酒文化同时进行销售，其中50元左右一瓶的低端红酒销量最好。
82年拉菲踪影难觅
北青报记者在红码头国际葡萄酒城看到了81年拉菲、83年拉菲，但就是没有找到82年拉菲。
北京市朝阳区商业联合葡萄酒业行业分会秘书长张圆介绍，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费，目前市场上82年拉菲真品早就寥寥无几了，“现在海外市场做82年拉菲生意的都是这种形式了。”张圆告诉记者，“如果有人知道哪个收藏家手里有一瓶，就会找酒公司或者拍卖商，派专人上门去收酒。藏品都是按瓶论的，如果哪个酒商敢说我这还有两箱，那肯定是假货。”但就是这样，拉菲酒的价格也没有了当年的疯狂。不仅是拉菲，其他高档红酒也是卖不动。
调查
腰斩过程中82年拉菲经历了哪些打击
82年拉菲总产量并不大，经过30多年的消费，已经所剩无几，但价格却止不住一路下滑，市场价已从2010年顶峰时的10万元人民币左右一瓶，跌到目前的每瓶售价5万多元。在腰斩的命运当中，拉菲都经历了哪些打击？
对此，有业内人士分析，首先是国家从2014年开始反腐倡廉，限制公款吃喝，大官员、大老板们都不喝82年拉菲了，也没有人敢拿着82年的拉菲去“攻城拔寨”了。普通消费者又喝不起，因此以拉菲为代表的高端红酒突然失去了消费市场。其次是网络冲击。
随着海外网站、跨境代购、海淘这种网上购物形式的出现，拉菲市场价格透明化，酒商的毛利空间也就越来越低，很多酒商把自己定位于葡萄酒的搬运工。
第三是假货冲击。公开资料显示，法国拉菲酒庄年产量为20万—30万支红酒，而在中国市场仅82年拉菲销售量达到300万支，远远超出了拉菲庄园1982年的全部产量，这意味着有大量假货充斥在高端红酒市场。知情者透露，假的82年拉菲又分为两种，一种是酒瓶、酒水全假货，因为82年拉菲没有任何防伪手段，造假容易、每瓶价格顺差又高达5万—7万元人民币，所以假货数量激增。据了解，为了打击假货，拉菲酒庄从2009年开始才增加了防伪标识，消费者可以通过罗斯查尔德家族网站查询，可以追溯酒水真伪。
还有一种是真酒瓶、假酒水。2010年以前，官员、富豪们都时兴喝拉菲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品位，黑市中流通的拉菲真瓶子、真包装也比较多。坊间传说，一个品相完好、酒标没有损毁的任意年份的拉菲酒瓶，回收价高达3000人民币，而拉菲1982的空瓶，更在4000以上。回收空瓶拿去干吗？当然是重新灌别的酒进去当拉菲卖，酒水成本最多2000元人民币足以蒙倒行家，很难分辨。一位从业多年的酒商表示，要模仿拉菲的口味并不难，拉菲是典型的法国波尔多左岸风格，果味丰富、酒体扎实而平衡、单宁集中、余韵非常悠长，而实际上，在波尔多有这种风格的酒庄简直一抓一大把。
一瓶82年拉菲如今在法国卖多少钱？据一位酒商透露，大概是2500欧元到3000多欧元，折合人民币3万左右，“这还是水货(走私货)的成本价，”这位酒商说，“如果是行货(正规进口货)，还要加48%的关税，里面包含增值税、消费税，成本将近5万元。”
变化
红酒市场正趋于平民化
谈起红酒行业的未来，一位店铺老板对记者说：“现在红酒市场不景气，不能仅仅归罪于反腐倡廉，也不仅仅是因为全球经济的疲软。高端红酒市场的低迷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国人对高档奢侈品的理性回归，所以像前几年那样，支个摊卖红酒就赚钱的好事再也不会出现了。经过一轮的兼并组合，今后能长期活在红酒行业的酒商一定是更加专业，更加品牌化，更加国际化的。”
北京红码头国际葡萄酒城的管理者们也看出，红酒市场的未来在变，所以酒商的经验策略就要做主动的调整，不能让酒商没生意可做。从去年开始，红码头管理者开始进行市场调整，带着酒商们走上转型之路，把目光从高端市场转向居民小区，在社区中摆摊设点搞活动，展示推广红酒文化同时进行销售，效果不错，50元左右一瓶的低端红酒销量最好。“走进社区、走进寻常百姓家，将是红酒市场新的发展方向。”张圆说。
事实上，北青报记者通过几天的调查也发现，我国葡萄酒市场正朝着平民化方向发展，目前市场上在高档红酒销量猛降的同时，200元以下的红酒销量呈逐年上升趋势。
此外，在红酒消费场景上也趋于平民化，除了常规的西餐厅、酒吧、歌厅等特定环境之外，很多消费者在居家的时候愿意喝一些红酒怡情养生。这不仅是国内消费群体对红酒消费的价值回归，也是对红酒文化的更深层次的理解使然。因此，尽管拉菲价格腰斩了，但是我国葡萄酒进口量却在逐年增加。
中国进口葡萄酒海关数据近日新鲜出炉。2016 上半年，中国进口瓶装葡萄酒总量约为 2.23 亿升，同比上涨 56%；总额约为 11.09 亿美元，同比上涨 69%；平均价格为 4.97 美元/升，同比上涨 8.3%。
专业人士分析，法国依然是进口瓶装葡萄酒的老大，不管是进口量还是进口额方面，法国都占到了上半年进口总量和进口总额的 40% 左右，不难看出，法国葡萄酒在国人心中依然是品质的象征。
但是从进口瓶装酒的价位来看，法国酒不算是最贵的。排在前 5 位的分别是：新西兰(9.62 美元/升)、澳大利亚(7.88 美元/升)、法国(5.92 美元/升)、美国(4.87 美元/升)和意大利(4.46 美元/升)。
从进口葡萄酒来源国来看，法国和智利仍坐拥瓶装葡萄酒最大输出国和散装葡萄酒最大输出国的宝座。中国的进口葡萄酒主要就来自这两个国家，法国主要得益于其高品质形象和品牌推广，而智利主要是价格方面的优势。不过，中国进口葡萄酒的来源也趋向多样化，乌克兰和前南马其顿等小众产酒国也开始进入国内市场。
热点关注
82年拉菲价格为什么曾冲到10万
葡萄酒的年份是指酿造该葡萄酒所选用葡萄的采收年份，对于名庄酒而言，年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于不同年份里的气候状况不同，日照、湿度、雨水、土壤等自然条件对葡萄的品质有着很大影响，并直接决定了酿造葡萄酒的品质。据传，当1982年的拉菲古堡还在橡木桶里继续陈酿熟成时，世界头号品酒大师罗伯特·帕克以其一生的名誉宣称1982这个年份是20世纪最佳年份之一，评价称当年的这款葡萄酒果香浓郁，单宁柔和，陈酿初期已经非常具有活力，并给出拉菲古堡100分的满分评价。而早它一年的1981年及晚一年的1983年，评分都不高。北青报记者在红码头国际葡萄酒城看到一瓶83年的大拉菲(750ml)，售价7500元。
而82年的拉菲单瓶零售价为何曾被炒到10万元？对于中国早期的富豪们来说，喝82年的拉菲既能体现身份又能展现品位，又迎合了聚餐爱用好酒的习惯，于是在小范围内流行，到了2004年，由于葡萄酒关税下调了50%左右，一下让富起来的中国人民尝到了甜头。影视作品也就跟着推波助澜，于是82年的拉菲变得更加广为人知、受到追捧。有专家指出，在这种酒文化背景下，82年拉菲价格虚高成分很大。这是因为在消费领域，总有一小部分顶尖产品的价格会毫无性价比可言，其实它们的价格是由富人的消费力决定的，所以会出现一件100分产品比99分产品贵几倍的现象。
财经观察
82年拉菲腰斩不是个案
一位资深红酒行家分析告诉北青报记者，一种酒首先是一种饮品，是一种可以通过味觉愉悦人们神经的东西。但是82年拉菲酒真的那么无与伦比吗？说到底它不过就是30年前的一种波尔多口味葡萄酒，“我相信一百个人里也没有一个人能把82年拉菲从其他同年份的波尔多酒中分出来。”
实际上当年高档红酒的主消费地区并不在中国。82年的拉菲总产量不过二十多万瓶，法国当地消费一部分，欧美传统消费地消费一部分，香港东南亚富裕地区消费一部分，真能进到中国的恐怕连十万瓶都没有，绝大多数人追捧的、品尝的、赞不绝口的实际上都是似“菲”而非“菲”者也。所以作为一种饮品，真的不是非拉菲不可。
82年拉菲的第二种功能就是身份、财富的象征。还记得那句电影台词吗：“我漱口都得用拉菲，82年的。”用82年拉菲漱口的人一定不是个懂酒的人，当一个社会不仅仅依财富来确定一个人的社会价值的时候，拉菲当然就跟着贬值了。
前几年有个富豪请人吃饭，四个人一顿喝了十瓶拉菲，这不是喝酒，这是耀富。懂得西方文化的人都知道，白酒是武行，葡萄酒是文行。拿着拉菲斗酒是喝倒了行市，是土得掉渣的事。因为他们喝的不再是高档法国红酒，喝的是酒品以外的东西。
当然不能不说，买82年拉菲酒的人中一定有一些是真正的收藏家，有些是留着保值增值的，这是值得尊重的。收藏品的价值观跟风现象很严重，就像现在中国一线城市的房子，明明早就不值那个钱了，早就超过人们正常的支付能力了，但是还在涨，为什么？就是因为它还在涨。如果有一天国内房价不再上涨了，价格就会加速度向下。如果拉菲不是跌得这么惨，如果价格还是以每年百分之十几的速度向上涨，就会有人打破脑袋去抢，把价格哄抬到天上去。
82年拉菲价格腰斩其实并不是个案，这几年收藏品市场全面萎缩，有些过去人头攒动的文玩市场都关了张。人们投资这些地方的热情不高，一个原因是人们对不远的将来的经济走向心存忧虑，另一个是货币流动性的降低。
高档红酒作为一种保值增值的品种其实是非常专业的一件事。首先，红酒与其他文物类的收藏品有一个共性，就是这些东西在经济上行的时候会保值、增值，但是在经济下行的时代其保值性远不如黄金。
除此以外，保存高档红酒是要有一定条件的，需要对每种酒如何保持有一番研究才行。年份酒的价值是很容易瞬间消失的，比如瓶口的密封松动了，或是不小心跌落到了地上。这些都影响到人们对高档红酒的收藏偏好。
一位酒商表示，虽然82年拉菲的价格已经腰斩，但是它毕竟是物有所值，“我认为拉菲的价格已经到底了，如果手里还有82年的拉菲，不要急着出货，价格急跌之后或许会有温和反弹呢。”他说。
本组文/本报记者 赵新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