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的道理

　　在一个准备写大雪情景的清早，太阳罕有的在七时许就露脸了，比之前起码早了两个小时。以为有阳光就会暖和，跑到雪地上才发现，其实不然。阳光只能让人心里温暖，像所有冬日的太阳；空气中的暖流，有时需要看不见的温度来补充。

　　这里的第一场雪，在一个周末的黄昏开始下的。因为天气报吿早有下雪的预警，那天原来约了朋友在大白天往市中心走，准备迎接白色的剑桥。一个下午，我们把城市的好几个从未踏足的区域都走了一遍，迎接到的，只是极度强横的冷风，还有不断互相鼓励继续往目的地走去的对话，雪是没半点影子的。也许是一整个下午的欲看雪而不得，傍晩无意中看到窗外路灯下的飘雪影子的时候，我几乎高兴得惊呼起来，像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下雪时一样的兴奋。雪啊雪，怎么你明明是最容易引起交通问题的四时天象，却又总让人见了要欣喜若狂的？

　　雪下了半小时后，因为有约，不得不出门，才知道在家中窗前看雪跟在雪中走动的分别。这是自己亲历的一场最大的雪。以往在雪中，我总爱伸出双手把飘雪一朵一朵的接下来，然后仔细硏究，雪究竟像盐粒、飘絮抑或卡通片里有六角形的雪花。

　　这次本也想做同样的事，只是，风太大了，如果不低头，帽子肯定会被吹走，更重要的是，暴风当中，几乎张不开眼睛，因为雪花像小冰刀，是“片”过来的；明明没有流泪，就是要不断拭眼睛才看到路，完全顾不上硏究或欣赏雪的外形与质量。把这些都跟同行的欧洲人同事说，他说自小在有暴风雪的冬天长大，习惯了在风雪中要低头，只能肯定这次下的雪是那种会黏在地上不容易融化的。问原因，他说：“你该把感觉放到脚下，感觉自己踏在雪地上的每一步，才会学懂的。”

　　于是，那一夜，我开始在回家的路上学习。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习惯使然，我总是要抬头，看到雪不住横着往自己的眼睛方向飞来，每隔一阵眼眶全湿了，才明白风可以这么急，这么大。很快的，我几乎将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脚上，看着新雪上留下的一路脚印，就发现这场下了几个小时的雪，原来已经足以让人要每一步都深深的踏下去，再奋力的往前再走下一步，再往前面的积雪里陷下去。

　　走着走着，开始明白，人生就是有些艰难的步伐，每一步，不管是踏下去，还是要提步，都一样的吃力，一样的艰难。可是，就是艰难，也还是要走下去的，也最终会走下去的，而那一场暴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明白，这个在平常日子最容易忘记的道理。

　　(摘编自《澳门日报》 文/林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