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醇的芥菜
参与互动(0)我的乡下老家，几乎家家户户皆会在厨房里用砖石水泥砌个柴火大灶，在灶末紧贴墙的还会砌个烟涵洞，涵管直通到屋顶上，再从屋顶竖着的一个烟排烟──乡村人家里的屋顶多有烟，炊烟就是来自这种灶。这种灶的个头不小，用的锅也很大，直径往往一米以上，除非锅坏了，不然它一般都是固定在灶上从不移开的。
做饭炒菜煮水煎炸食物都行，一锅做出来的饭菜足够一大家人吃，一锅热出来的水，足够一大家人洗澡之用。
因为锅下要烧柴草，柴草得要地方堆放，所以在灶口前，总还会砌一个小空间，是半人多高的墙围合而成，还有个专门的名词称呼它，叫“柴角”，顾名思义，就是堆放柴草的角落。做饭的时候，主妇──亦或是主男们，一边看顾锅中食物，一边用火钳在柴角里夹柴草塞进锅下。冬天的时候，在这柴草锅灶边做饭，那是很温暖的事情，尤其是小孩子，还喜欢坐在柴角里，一边炙烤温暖的火，一边看父母在锅边忙碌，甚至就坐在柴角中吃饭。
天冷时候，在柴角边吃饭的情景，我可是记忆深刻。那时，我还在老家上中小学，天未亮，我往往还在睡梦中，妈妈则早已起来做饭了。先去菜园子里摘回了青菜，洗净放好，再在锅下生火煮饭了。那时候没有什么电饭锅电磁炉压力锅这些东西，纯是用铁锅煮出来的。先煮一锅水，开了后把米放下去，生米煮成熟饭后，用个竹篾编织的笊篱把饭捞起装一个盆中，剩下在锅中的就是稀稀的米汤了──米汤，我们家乡话里叫粥水，剩多一些米饭在其中再煮一会儿的话，则是新鲜的热粥。
把锅中的粥水舀起装盆后，洗净锅，在准备做菜前，妈妈就来叫我起床了──等我洗漱完毕，她差不多就已做好了菜，等着我吃了。因为天冷，而锅灶边温暖，我经常也就不去饭桌边吃早餐，就坐在柴角里端着碗吃。
那时候早餐简单，没什么象样的菜式，都是吃自家菜园子里摘的青菜，到寒冷的冬天，尤又以一种大芥菜为常吃。大芥菜的种类很多，有吃根、茎、叶、芽、种籽等等的种类，我们那里多种的是一种个头很高大的芥菜，每一片叶子就是一大长杆，叶茎粗大壮实，一片叶子的长度足以过膝，在菜苗上拗摘几片叶子下来，就是满满一大把，足够做几个人的菜量。入冬天气寒冷，这种芥菜却不畏严寒，而且经霜冻打过之后，味道更好，所以它是我们那里冬天时候菜地里的主角，冬天过后，菜地里的成片吃不完的芥菜，拔来晒干腌制成咸菜，则是我们当地的一道有名的土特产：梅菜。
我忽地想起，很多年前，我就坐在这个灶边的柴角里，端着碗吃着粥水煮出来的芥菜当早餐的情景，那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我就说，妈，过年肉食太多了，家里还有没有种芥菜，摘几片芥菜来清炒一下，去下油腻也不错，如果有粥水煮，更不错，我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芥菜了。妈妈不知我的心思，去摘回几瓣芥菜回来，不多久，炒得色泽碧绿的芥菜就从锅中铲出，妈妈一边装碟又一边说，现在都是用的电饭锅煮饭了，没有了粥水，可能味道会差一些。我就在灶边用筷子先夹吃了尝下，没有粥水一块焖煮出来的芥菜，微苦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醇。
(摘编自香港《大公报》 文/路边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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