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烦恼
上周末肠胃炎,上吐下泻,两天后才敢吃一点粥水。病中吃粥,索然无味。直到昨天吃第一口饭,才记起很久没细味过白米香。米饭本是寻常物,对人的意义却不一样。
我有一位认识多年的男性朋友,律己甚严,三餐是三餐,从不踫零食,加上工作繁忙,每晚吃饭必很迟,永远是饥肠辘辘的极饿状态。约他吃晚饭,无论在什么餐厅,他必吃白饭四大碗,有什么菜倒不重要。
有次带他去一家有名的上海弄堂式小菜馆,刚好老板娘回来看铺,见到他只靠一小碟镇江排骨,就连续下了四碗米饭。由于菜饭套餐只包一碗饭,另外三碗是外加的,全吃得精光。老板娘眼也开了,十分高兴,难得有人欣赏她的东西。以后每次见到我都操着上海腔广东话问:你那个吃四碗饭的朋友呢?你多点带他来帮衬呀!
有一次,我们七八个朋友上一个俱乐部打麻雀兼晚饭。那种地方有些奇怪的规矩,就是套餐式消费,额外的东西贵得离谱。像白饭,如果不是套餐包的,就要三十大元一碗。这个朋友当然是要添饭的,终于为了多吃几碗白饭而花了几十块钱。我们说,多吃点菜或者单尾的炒饭面,不也一样顶肚?他说不可以。
有次终于出事了。我们两个去了一家不怎样的中菜馆吃晚饭,又碰上了要添饭吃的问题。朋友吃到第二碗时,有个好心的侍应,听他说可能要多添几碗才够,就主动出了个主意,找来一个大海碗,盛满了热米饭,足有四、五碗份量,放到我们桌上。我以为这就解决问题了,觉得侍应真醒目,朋友也果然顺着吃。不过,之后朋友才告诉我,他当时其实很难堪,因为我们坐的位置,是在菜馆的通道上,人来人往的,那一大碗白饭放他面前,他边吃边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另一个也很熟的男性朋友,说每次跟一大班朋友吃饭时,都会很紧张,因为小时候兄弟姐妹多,吃饭要快要抢。现在生活富裕,焦虑却抹不走。
(摘编自香港《文汇报》 文/伍淑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