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年味中国”系列稿之三: “年夜饭”专属于汉文化圈吗?
(东西问)“年味中国”系列稿之三: “年夜饭”专属于汉文化圈吗?
中新社北京1月31日电 题:“年夜饭”专属于汉文化圈吗?
作者 徐雪莹
这边,酥烂的红烧猪蹄泛着晶亮光泽,那头,脆嫩的油焖大虾滋滋作响。几个饺子入口,年味循四面八方袭来。
岁尽除夕,年夜饭作为汉文化圈内盛大的节日仪典,承载着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祈愿与憧憬,彰显着中华文明慎始敬终的品格。
“年夜饭”是汉文化圈的专属印记吗?
不同国家与地区的饮食结构、饮食观念、文化蕴藉各有千秋,但以食为媒,寄托心愿,是中西共同的文化基因。
中国年夜饭注重谷、肉、蔬、果的搭配与平衡,尤其讲究烹调手法,民间有爆、烧、炒、溜、煮等“伙房28法”。
中国自古便是农业大国,自先秦始,就以谷物、植物类为主要饮食,肉食佐之。年夜饭是一年丰饶之集大成者,不论丰子恺《过年》里提到的赤豆糯米饭,还是老舍《北京的春节》中的腊八粥,抑或陈忠实家乡灞河腊月初五吃“五豆”,都俨然“小型的农业展览会”,民俗风情和文明脉络隐然其间。
一顿年夜饭,菜品的择取与命名便蕴藉深远。如饺子取“更岁交子”,鱼类取“年年有余”,生菜寓意“生财”,年夜饭传达出中国人对往昔收获的庆贺,及企盼来年顺风顺水的美好心愿。
有中国饮食文化史研究认为,中国年夜饭最早源于商周时期年终的丰收祭享。随后,这一习俗在精耕细作的小农社会里不断发展,春节拜年、送灶神、祭祖先等活动应运而生。泛神性与世俗性成为春节的重要特征。
西方圣诞大餐则以荤食为主,如香肠、牛排、火鸡、烤鹅等,佐以小菜点心。著名的菜式有英国烤火鸡、德国烤鹅、法国鹅肝、奥地利鲤鱼主菜等。
这与其秉承游牧民族、航海民族的文化基因有关。旧时欧洲、美洲等地以养殖、渔猎为主要生产方式,形成动物性食物为主的营养摄取结构。相较于中餐繁复的烹饪流程,西餐更偏好烧、煎、烤、炸、焖等烹饪方法,与快节奏生活相匹配。
“治大国若烹小鲜”与“快餐文化”
在中国,“民以食为天”。“食”一贯被置于中华文明演进的聚光灯下,不仅和养生、社交、祭祖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关乎宗族兴旺、国家安定。
小到言语礼节,食的象征意义熔铸于日常词汇当中,如“家常便饭”“小菜一碟”“喝西北风”;大到治国为政,食成为善治善能的隐喻。《礼记·礼运》有言“夫礼之初,始诸饮食”,《道德经》“治大国,若烹小鲜”用调味烹煮类比治国艺术,《汉书》“洪范八政,食为政首”将饮食列入治国要事。食的精神贯穿于中华文明发展的纲领与细节,为中国“民本”的理念提供了生动注解。
食在西方,其文化意义虽不似中国包罗万象,但同样渗透着古老智慧。西方圣诞缘起于古罗马人迎接新年的农神节,5世纪中叶后,教廷将其纳入基督教体系,纪念耶稣降生。因而西方平安夜的不少菜式有着宗教性的底色。传说烟熏火腿就源于圣诞老人从烟囱进屋,让火腿带上了烟熏味。西方习俗也体现了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如西班牙用独具巧思的仪式开启新年,随着新年钟声敲响,人们要连吃十二颗葡萄,祝福来年每月诸事顺利。
当代西方世界对于“食”不乏实用主义偏向的解读。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将“食物”置于人类最低需求层级,饮食不过是满足个体机能运转的基本生理需求。这一语境下,食的功能属性代替其文化属性,成为线性思维方式下行为主体的意义所在。诞生于美国的西式快餐,即作为“工具”的食的代表。食物的“色香味形”及符号价值让位于快速、方便、标准化的体验。“快餐文化”“速食主义”等概念亦由此衍生。这股潮流与传统中餐碰撞,孕育了现代中式快餐。
饮食差异带来的文化误读曾笼罩多数外国人。英国美食作家扶霞·邓洛普在《鱼翅与花椒》一书中提及,过去西方人对于中餐总是很“惊恐”,因为有鱼翅、海参等看起来像“橡胶”一样的食物。但邓洛普以自身经历说明,虽然中西食材佐料有异,但不应为对方贴上“他者”的污名化标签。品尝异域饮食,不仅于自身文化归属、身份认同无损,反能打破刻板印象,解除文化误读。
谈及美食,饺子汤圆自是正味,面包咖啡亦有其香。除夕大餐和圣诞盛宴虽发轫两端,形式各异,精神内核却不乏共鸣,显影出真诚、热烈的文明气质。东西各式色香融合互鉴,既丰富了全球饮食文化,也成为不同文明学习沟通的“开胃前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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