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死后一千八百多年依然在世间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恐怕只有曹操了。河南安阳发现的“曹操墓”并没有因为有关权威部门的消息发布而一锤定音,坊间支持和反对的声音,依然是东风不让西风。昨天下午,安徽省社科院组织了10名省内历史界、考古界的著名学者就河南安阳曹操墓进行专题学术座谈会,结果依然是相信与不信的“碰钉锤”。但就像省社科院院长陆勤毅先生所说,一个严正的声音正在安徽学术界达成共识:正确的对待历史名人的籍贯和墓葬,不要因为浮躁和利益的驱动去假设和打扮历史,更不要让学术为权势所用。希望河南安阳的“曹操墓”是尊重历史唯物主义的考古发掘,而不是一只炒作出来的“周老虎”。
□支持方
朱玉龙(省社科院历史所原所长研究员)
坊间六点质疑站不住脚
河南安阳“曹操墓”被确认以来,来自坊间最主要的质疑声音集中在六个方面,分别是该墓没有墓志铭、没有哀册,发现石牌铭刻的“魏武王常所用”的不同解读,以及曹操墓的72疑冢说等。
朱玉龙先生对此一一进行反驳,比如墓志铭在东汉晚期是不会在墓里的,到魏晋时期才有的;而哀册是只有皇帝(后期才包括皇后)才能使用的,这些东西都没有在安阳大墓中发现,恰恰是真实的反映。此外,中国古代除了元朝是两个字的国号外,其他都是单字国号(南宋、后唐等都是后人为了区分加上去的),因此“魏武王”的“魏”只能是国号,排除了一些人理解为“北魏”墓葬的错误释义。而安阳大墓里发现的尸骨也恰恰证明了此墓不是疑冢,如果是疑冢就不会安放尸骨。
朱玉龙先生认为在此次河南安阳公布的“出土文物都是真的前提条件下”,安阳大墓是曹操墓应该八九不离十。
李广宁(省文物鉴定站研究员)
曹操葬在封地没有问题
李广宁先生认为此次安阳“曹操墓”引发众多质疑主要由两个原因造成,一是曹操本身是个争议性很大的人物,人们不敢轻易下定论,二是一段时间以来河南部分文物造假的不好口碑,使得人们习惯性的怀疑。不过,总得来说,无论从墓室的规模和位置,都和曹操在历史上的身份、地位相符合,应该是可以相信的。曹操之所以没有葬在亳州老家,是因为邺城所在是曹操魏国的政治中心,也是曹操的最重要封地,葬在封地是符合历史规律的。
此外,李广宁先生在长期的文物鉴定工作中也发现,盗墓贼对自己盗窃墓葬的地方、位置都是极其清楚的,绝不会混淆。因此从盗墓者手中收缴的文物经过盗墓者现场指认后,仍然可以相信是真实的出土地方。
宫希成(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出土文物是最直接证据
宫希成先生和河南同行有着较多业务上的交流,早在去年五月份就去过大墓现场,只是当时并不知道是“曹操墓”。据宫希成先生介绍,安阳大墓早在2008年12月份就开始勘探,发掘过程也持续了半年多,在整个考古发掘过程中,河南同行是认真、负责、严谨的。
在出土的250多件文物中,8件有“魏武王”铭文的石牌是最直接证据,虽然其中有一件是从盗墓者手中追缴,但是其余七件都是从墓中出土,可信度非常高。据内幕消息,发现的遗骨已经送去做DNA检查。
吴怀东(安徽大学学报主编教授)
72疑冢说系“以讹传讹”
吴怀东先生主要研究的是古代诗歌、文化,从自己擅长的研究领域,他理清了一条佐证的脉路。在没有其他反证的情况下,河南安阳大墓可以认定是曹操墓。
据吴怀东先生介绍,他研究的古代文献表面,曹操安葬并非“秘密”,相反有着“高调”的记录,甚至曹操从洛阳安葬到邺城的过程都有详尽的描述,无论其子曹丕的诏书还是到唐朝的诗人王安石都有对曹操墓的描述,只是朝代越往后,随着曹操墓的毁坏,人们描述的越不准确。而真正出现曹操72疑冢的说法是到南宋时期,这也是那时期对曹操是“奸臣”的刻画产生的。
□中立方
王鑫义(安大历史系教授博导)
唯一铁证无法以史考证
王鑫义先生表示自己对安阳大墓系曹操墓的态度是半信半疑。根据古代的习惯,曹操死后葬在封地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此在曹操封地魏国的范围内寻找到曹操墓是可靠的。
但是,从学术的角度上看,目前河南公布的“六大铁证”中只有刻有“魏武王”铭文的石牌可以算作证据,而这个证据又恰恰是个孤证,没有办法通过史料、典籍或者其他考古发掘来印证。所以资料体现很不完整。从史料看,曹操生前虽然提倡薄葬,但是其营造陵墓的动静、规模都很大。而奇诡的是,也未见其后世曹丕采取任何护陵的措施,这让人对史料中公开记载的曹操陵墓的真假起疑。
陈立柱(省社科院历史所副所长研究员)
“常所用”不像曹操所言
陈立柱先生也对安阳大墓是曹操墓的结论半信半疑。众所周知,曹操和其子曹植、曹丕因为文学上同样不菲的造诣而被并称为“三曹”,他们流于后世的言辞可谓都是大家风范,堪称经典。但是让人不解的是,其墓葬品中居然用“魏武王常所用”这样拗口、又有点像白话文的铭牌时刻,实在不像曹操所言。
此外,推行薄葬,遗令“殓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的曹操墓,在被古、今多批盗墓贼轮番盗掘后,依然发现有金银、玛瑙等材质的随葬品,也让人生疑。
□反对方
施立业(省社科院历史所所长研究员)
河南公布结果有点吞吞吐吐
施立业先生坚定地怀疑河南安阳大墓即是“曹操墓”的说法,他认为河南的同行至今只做了认定的学术辅助性工作,只做了合理性的推论,却不是历史学上的必要佐证。河南方面公布的“六大铁证”中的五个都只是辅助性材料,以科学的观点看,把“鲁潜墓志铭作为证据来论证是可怕的学术观点”。河南方面只是在地域上推定了最可能的方位和范围,认定了文物的大概时代特征和等级,但确认是曹操墓绝不可信。
施立业从四个方面炮轰了河南的认定。据史料文献,曹操陵墓设计规划就是高和大、要求周围能够安葬当时有功的大臣,但是据报道,安阳大墓附近是一个砖窑厂,取土烧砖很多年了、几乎都要挖到了大墓,却从没有发现同时代的大臣墓葬。
此次作为重要证据的、从盗墓者手中收缴刻有“常所用”铭牌的“慰项石”也让生疑,因为此前同样从盗墓者手中收缴到一个“魏武王御用”的瓷枕,同一个墓葬、出土不同材质、用词不一样的枕头,让人困惑。此外,施立业先生查遍曹操去世到安葬的十个月间的史料文献,都没有用“魏武王”的称呼记录的,独独墓葬中出土这样称呼的石牌,不可理解。
而最让施立业先生不解的是,河南考古同行此次在公布新闻消息时,一直给人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感觉,且自己多次发布的消息也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比如在说明发现铭文石牌时,河南用的措词是“绝无‘一般’现代人可以伪造的可能”,留下让人玩味的余地,让人无法排除自我炒作的嫌疑。
张子侠(安徽大学历史系主任教授、博导)
四个新疑点均无从解释
张子侠先生认为对待重要历史人物的任何结论都要慎之又慎,就目前的安阳大墓,他提出了四个新的疑点,并且无法解释。
之前,作为安阳“曹操墓”铁证之一的就是该墓位置和《三国志》记载的邺城、西门豹祠等相互呼应,也和鲁潜墓志等记录的地理坐标吻合。但张子侠先生认为这正是值得怀疑的地方,由于古时漳水的改道,现在的邺城和古时的邺城早已不是同一地方,西门豹祠也是后朝人择址新建,如何应证?而鲁潜的墓志铭虽然明确了鲁潜墓和曹操墓之间的关系,但是鲁潜墓本身并没有见到具体位置,那又如何证明曹操墓?
此次安阳大墓中公布的石牌有“魏武王常所用大刀”、“大戟”,但是查遍史料文献,发现曹操虽然用过戟,却是刺杀他人时用的小手戟、铸的刀也是小的佩刀,并非大刀、大戟;而曹操最常用的兵器是剑,却没有出现在随葬的石牌中,很令人费解。
此外,根据曹操的遗令,他在营造自己的陵墓的时候同时为自己所重用的文武大臣规划了位置,可以让这些重臣似乎依然伴随自己左右,所以按理说在曹操墓的周围可以发现同时期大臣的汉墓,而目前公布的“曹操墓”边上仅有一个墓。
虽然曹操推行薄葬,但是曾经在自己的遗令中要求将自己当官以来所有的(印)绶随葬,这对于一身历经众多官职的曹操来说,墓葬中应该拥有不少官印,即使此墓数次被盗,但考虑到盗墓者终极目的是要将随葬物品出手,而至今没有发现任何一枚曹操印章存世,也令人不解。(孙超、余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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