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上午,北京众多市民前来送季老最后一程。北京大学资深教授季羡林先生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东礼堂举行。季羡林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09年7月11日上午9时在北京逝世,享年98岁。 中新社发 郑雄增 摄
在世界语言中,只有汉文把“恩”与“师”紧密地嵌在一起。在回忆恩师文章的字里行间,似乎流淌着对恩师的厚爱,师道的至尊以及前辈的仰慕之情愫。
7月11日的北大校园,这看似平常的一天,“未名四老”之一、98岁的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悄悄地与燕园永别了。2007年,季老在新书《病榻杂记》中要求摘掉头上的“国学大师”、“学术泰斗”和“国宝”3顶帽子。北大在发布消息时并没有用社会和舆论曾赋予季羡林先生的“国学大师”的称号,仅仅用的是“资深教授”的说法。
季老生前为什么不喜欢“国学大师”的称号?很多人以为是一种自谦。其实,从学术上说,他从来没有深入研究过国学。尽管他曾涉猎敦煌学,但那是一门特殊的学问,并不等同于通常意义上的国学。季羡林先生年少时问学于清华,师从学贯中西的陈寅恪等大师,产生了对梵文的兴趣,随后留学德国十年之久。他的第一个学术成就的高峰,正是产生在这十年之间,奠定了他作为一代知名学者的基础。而这些就不能不说到季老的德国恩师。
在《站在胡适之先生墓前》(《季羡林散文全编》)一文中,他坦陈:“一生碰到了6位对我有教导之恩或者知遇之恩的恩师。”老人早年在德国哥廷根大学师从瓦尔德施密特先生。最初两个学期,选修梵文的只有他一个外国学生。教授仍然照教不误,而且备课充分,讲解细致,威仪俨然,一丝不苟。二战爆发,瓦被征从军。已经退休的原印度讲座教授西克虽已年逾八旬,毅然又走上讲台,教的依然是他一个中国学生。“冬天大雪之后,在研究所上过课,天已近黄昏,积雪白皑皑地拥满十里长街。雪厚路滑,天空阴暗,地闪雪光,路上阒静无人,我搀扶着老爷子,一步高,一步低,送他到家。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现在我真觉得,我身边的老人就是我的祖父。他为了学术,不惜衰朽残年,不顾自己的健康,想把衣钵传给我这个异国青年。此时我心中思绪翻腾,感激与温暖并在,担心与爱怜奔涌。我真不知道是置身何地了。”后来,经陈寅恪大师推荐,在国内学术界尚藉藉无名,三十多岁的季羡林走进了北大的大门,还成了胡适校长办公室的常客。
在世界语言中,只有汉文把“恩”与“师”紧密地嵌在一起。在回忆恩师文章的字里行间,似乎流淌着对恩师的厚爱,师道的至尊以及前辈的仰慕之情愫。所以,站在胡适之先生墓前,季老不仅觉得“他那典型的‘我的朋友’式的笑容,仍宛然在目”,且“鞠躬之后,悲从中来,心内思潮汹涌,如惊涛骇浪,眼泪自然流出”。老人甚至想仿效俞伯牙在钟子期墓前摔琴的典故,将那新出齐了的《文集》搬到适之先生墓前焚掉,算是汇报自己毕生科学研究的成果。
正是恪守着恩师对人类文化、对人类和平的热爱,恪守着知识分子的操守,以最朴素的情怀,最执著、最长远的学术之路,到达了学术的制高点,思想和人生的制高点。季羡林不仅著作等身,躬耕于三尺讲坛亦是桃李满园。
韩愈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其道不仅是方向,义统,也是规矩。其德,则为境界耳。荀子也曾言:“礼,所以正身也;师,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教师作为一种特殊职业的群体形象,世代为公众所尊重,所仰慕。尤其在社会道德价值的构建中,师德、师尊、师道、师恩,就像一面迎风招展的大纛,引领着三军的方阵。然而,当下人们很难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是,一向被奉为道德楷模的群体的极少数,日渐暴露出其世俗和庸常的一面,而“师道”,也受到挑战和质疑。把学校当学店,把学生当消费者;为学术政绩不惜造假、剽窃,斯文扫地———师道之不复,“恩师”又何存焉?
□刘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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