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连绵阴雨,乡间小路有些泥泞。路的两边都是稻田,其中一大块地方被白色塑料布围了起来。偶有路人经不住好奇,往里瞟两眼,却发现里面尽是些冷清的砖头、泥土和水塘。他们却不知几百年前,这里曾经是怎样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杭州市考古所日前完成了对富阳高桥镇泗洲村一处造纸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据目前暴露的遗迹推测时间主要在南宋时期。中国科技院科技史专家潘吉星告诉记者,这是国内现已发现的年代最早、规模最大、工艺流程保存最为完整的古代造纸遗址。
翻料伙计当时得“三班倒”
昨天下午,记者赶到这个位于凤凰山北麓的造纸遗址,脚下踩着排列整齐的卵石,走向八百年前。
这次考古发掘的面积约2000平方米,占遗址总面积的1/11。整个工场区以一条东西向的水渠为界,水渠以北主要为摊晒场;水渠以南有浸泡原料的沤料池、蒸煮原料的皮镬、浆灰水的灰浆池、抄纸房等。
遗址的南部有一古河道,北部有条白洋溪,整个工场依水而造。这是“因为造纸需要很多水,1斤大概需要1万斤水才行。”杭州市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唐俊杰说,当时选择这里作为造纸工场是有原因的。
古时候造纸可没像现在机械生产那么方便,得经过很多道人工程序,据说最复杂的需要72道工序。一年中小满之后砍竹,泡竹一百天,烂一烂后再泡石灰水。当时,石灰的价格可不便宜,工场特地开凿了水道,在沥水的时候把石灰分离出来再重复利用。
记者在现场看到一处有很多乱石堆,唐俊杰说,那是用来蒸煮原料的皮镬。乱石块原本是堆砌成一个灶台,灶台里面有个大锅,大锅上方搁置一个大桶。一个人负责生火给大锅里烧水,另几个人在大桶里翻料。从地面到大桶上方,大概有五、六米高度,身强力壮的伙计要先顺着梯子爬上去,然后才能翻料。这活儿可不是随便找人干的,这一翻就得翻上8天8夜,翻料的伙计还要适应“夜猫子”生活。
百人规模的工场属于谁?
闻讯赶来考察的中国科技院科技史专家潘吉星对这个遗址发掘很是兴奋,“根据遗址情况,当时用的是火墙烘干。”什么是火墙?根据明代著作《天工开物》中记载,两面墙中生火,伙计把抄好的纸张贴在墙外侧,隔墙烘干。潘吉星说遗址中这一发掘,推翻了以前“古代造纸自然晾干”的说法。
“根据遗址现场,这个工场应该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规模。”潘吉星说。那么,这个拥有几十人乃至上百人规模的工场属于谁?
遗址内出土遗物非常丰富,除了石磨盘、石研磨器、石臼等生产用品外,还有瓷器、铜钱和帐房先生用的石砚台等生活用品。瓷器种类繁多,有景德镇窑青白瓷碗、镶口瓷碗、龙泉窑粉青瓷香炉,还有建窑系黑釉盏等。虽然还粘着泥土,但仍能看出制作精良。
饮茶、插花、挂画,自古以来是文人雅士们的最爱。“出现在造纸工场的黑釉饮盏和包金边的碗,显然不是寻常百姓使用,更不可能是伙计们的。应该是官方或者半官方办的造纸场。至于具体是谁的,还很难说。”唐俊杰说,部分瓷器底部印有“库司”、“五”、“商”等文字,加上一条卵石铺地、香糕砖嵌边的考究道路,都是有利的考证。
目前暴露的遗迹主要为南宋时期,遗址中出土的“至道二年”、“大中祥符二年”等纪年铭文砖有可能将遗址的时代上推至北宋早期。
造纸业推动当时教育业
自古以来,富阳的造纸业就很出名。宋人吴自牧在《梦梁录》中曾提到过。潘吉星告诉记者:“当时富阳生产的纸张韧性好,耐磨性好,还便宜,名声在外。运销全国各地,还远销欧亚。”临安当时是全国文化中心,设立了最高学府──太学,还有武学、医学、算学、史学等各科学校,临安府学及钱塘、仁和两县学的学生近千人。据史料记载,在这些学校之下,还有为数众多的“乡校、家塾、舍馆、书会,每里巷须一、二所,弦诵之声,往往相闻”。
“每20个人里就有一个大学生,可见当时重视教育的程度。”潘吉星说,这也是造纸业发达的体现。据他介绍,宋代还曾提倡免费纸张送学生以鼓励教育。
南宋时期,大量的科技文化“精英”都跟着皇帝到了浙江,潘吉星说,浙江纸业当时在全国排第一位,其中尤以富阳、温州出名。
(屠悦 王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