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戏节"陷缺少经费困境 拒绝商业以创造力为王

　　“听说今年青戏节差点黄了？”听到记者这个问题，北京青年戏剧节艺术总监孟京辉导演脸上的表情瞬间很复杂，但很快便爽快又得意地答道：“是啊！特悬！不过我们还是弄起来了！”

　　2013年，一年一度的北京青年戏剧节迎来了第六个年头，却也遇到了“成长的烦恼”。经费问题令戏剧节差点搁浅。有关今年青戏节可能要停办的传言，让很多人此前都不免有些担心。然而，8月底一场像模像样的发布会，宣布第六届北京青年戏剧节将于9月3日如期进行。

　　然而，相比去年80多部中外剧目参演的规模，今年的“青戏节”确实有点“缩水”，加上18部剧本朗读单元作品，也只有不到六十部。作为“青戏节”的艺术总监，孟京辉证实了今年青戏节遭遇的经费危机，以及在各界支持与努力下的转危为安。

　　缺少资金差点办不了

　　北京有两个独特的戏剧节，一个是北京青年戏剧节，一个是林兆华戏剧邀请展。这两个戏剧节和其他戏剧节不同之处在于，都是“艺术总监制”，这种体制和国际是接轨的，都需要自筹资金，但孟京辉承认，每年能筹集到的经费很有限。

　　六年来，“青戏节”发展得很快。2008年第一届，只有12个中国青年导演的11个剧目，花了50万，到2011年和2012年，经费相对充足，超过了200万，来自世界各国的剧目数量大幅度随之增加，连续两年参演的中外作品分别达到近60部和80多部。

　　孟京辉给记者列了一笔账：“作为一个国际艺术节，我们要负责所有剧场场租、技术费用，要给国内青年导演一定的创作资金，还要支付外地、国外团体来京的接待费、演出费、住宿费、当地交通费……都需要经费。”

　　孟京辉不用查资料，就迅速报出一组数字：“这六年，已有230多个中外剧目在青戏节演出；有5000多个国内外艺术家参与，观众达到20万人次……这些数字都把我自己惊呆了。”

　　青戏节票价很低，都在50至100元左右，票房收入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不可能维持戏剧节运转。历年资金主要依靠政府拨款和一些企业商业赞助。但由于今年北京文联的拨款取消，青戏节的资金筹措遭遇了严重困难，面临停办危机。幸好北京市文化局雪中送炭，及时拨给了青戏节一笔资金，终于让今年的青戏节如期开幕。这背后的紧张艰辛与不易，实在难以为外人道也。而为之付出巨大努力的，都是一群青戏节的“义工”。

　　戏剧专家和爱好者踊跃当“义工”

　　本职工作是中戏教师的青戏节执行监制郭琪，就是“义工”中的一员。从她口中得知，青戏节组委会的主要成员——导演孟京辉、市戏剧家协会秘书长杨乾武、国话先锋剧场经理傅维伯、北京理工大学教师邵泽辉，还有她自己，都是不领工资的“义工”。市戏剧家协会主席濮存昕也一直支持着青戏节的发展。

　　另外，来自中央戏剧学院、北京舞蹈学院、中国戏曲学院、中国传媒大学、北大、北理工的大学生，都是每年青戏节最为重要的志愿者来源。“这些热爱戏剧的学生们承担了国际表演团接待、剧场宣传、观众服务等一系列工作，每年都有60名左右志愿者为青戏节服务。还有很多戏剧爱好者主动为青戏节提供帮助，乐于参加剧本朗读、戏剧论坛等戏剧延展活动，积极帮助青戏节完成这些公益性戏剧活动。”

　　郭琪说：“正是有了这些热情洋溢的青年志愿者，这些无私奉献的‘义工们’，青戏节才能够在有限的预算下，开展更多的戏剧活动。”

　　青戏节开幕式当天，孟京辉放弃了跟随火爆大江南北的《活着》巡演的最后一站，出现在了国家大剧院小剧场的舞台上。在他身旁，是十多位青年戏剧导演，其中既有“青戏节”的“常客”，也有陌生的新鲜面孔。

　　北大上学期间曾活跃于戏剧社团的央视主持人撒贝宁被特邀担任开幕式主持人，他自嘲道：“我有幸在37岁的时候又成为青年，来到了戏剧界。”小撒还调侃起一直大力支持青戏节的北京戏剧家协会主席濮存昕：“我小时候看濮老师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您还是这个样子，有句流行的话是‘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但在您这儿，应该是‘你再不老，我们就疯了’！”小撒充满活力的主持让台下观众都感叹“太欢乐了！”

　　作为北京人艺的领导和名角儿，濮存昕却说：“北京的戏剧活跃，不只是因为有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这样的戏剧团体，还有北京青年戏剧节。这是全国独有的一道特别风景。”穿着青戏节T恤的濮哥，还指着自己衣服胸前的“青戏节”标志性符号说：“青戏节就是一个‘逗号’，它永不会完结，永远要搞下去，去追求那个大大的圆满的句号！我希望北京青年戏剧节，能成为展示青年的平台，能让青年人在这里表达自己的戏剧感受，表达自己的青春理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激情。”

　　当晚作为青戏节开幕演出的是德国塔利亚剧院80后青年导演的作品《契克》。德国塔利亚剧院院长是个并不年轻的大胖子，他在开幕式上上台致词说：“我是这个剧院最老的一个人，我支持年轻人快快成长。”

　　《契克》的演出，以其青春的热情和戏剧的感染力，让孟京辉和撒贝宁都感动到落泪。之后，濮存昕、孟京辉代表青戏节请这些德国的青年戏剧人们吃火锅。孟京辉说：“他们这个戏的主演，是个1992年出生的20出头的小伙子，第一次来到中国。他们剧组穿着的T恤衫上，印着著名戏剧家莱辛的一段话，翻译过来，和咱们孟子的话‘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是一个意思！和他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我和濮存昕都特开心、特放松。我也无限感慨，能通过戏剧，把全世界各个地方这么多不同的人会聚在一起，人生真的很有价值！”

　　“常客”导演缺席了

　　由于影响力日益扩大，本届青戏节原本报名作品远超往年，但由于经费紧张，所以只选择了29部国内作品。其中黄盈、邵泽辉等几位青戏节的“常客”导演缺席了。

　　“青戏节”算是最能了解中国当代青年戏剧创作状态的平台。黄盈、邵泽辉、赵淼、王翀、李建军等这些已经各有一片天空的优秀当代戏剧中生代导演们，几乎都是从“青戏节”中成长起来的。

　　新青年剧团的编导李建军原本是优秀的舞美设计师，但“青戏节”使他成功转型为一位极有个性和特色的优秀导演。大学本科一个是北大信息管理系、一个是农大生物学院微观生物学专业的邵泽辉和黄盈，学的都不是戏剧，然而，作为他们梦想的摇篮“大学生戏剧节”和后来的“北京青年戏剧节”，让他们最终走上了戏剧专业道路。虽然目前二人本职都是大学老师，但都已是青年一代中颇有名气的专业戏剧导演。

　　不过今年“青戏节”的参演剧目，二人却都不约而同地“缺席”了。黄盈是因为已经受邀参加9月日本的一个戏剧节，创作并演出瑞典剧作家斯特林堡的名剧《朱莉小姐》；而邵泽辉作为今年“青戏节”的节目总监和论坛统筹，肩负很多组织和筹备工作，无暇再分身。

　　今年“青戏节”中特别值得关注的中国当代青年导演作品，还有张慧导演的《进化论》，凌云焰剧团演出的李凝导演作品《物质生活》，从美国留学归来的中戏导演系教师姬沛琳根据鲁迅小说《伤逝》改编的作品《子君》等等。 在看完张慧导演、朱宜编剧的《进化论》之后，从北大城环系毕业后一直留学美国从事现代舞创作、今年回国后也一直想参加青戏节的周颖激动不已，在和自己一起创作的朋友微信群中兴奋地说：“真是难得的好剧本！舞台，没有什么不可以。太受鼓舞了！”

　　相关解读

　　为什么拒绝商业演出

　　本届“青戏节”有来自德国、瑞士、法国等国家和地区的众多戏剧作品参演。 然而，“青戏节”的舞台上并不都是名剧佳作，很多作品还处于并不成熟的探索阶段；有些作品由于受众的趣味差异，经常会导致大相径庭的批评和争议。就是一些已经小有名气的导演，因为在“青戏节”的舞台上不必受商业和市场的制约，也往往做出非同寻常的大胆创作。所以即便是最资深的评论家、专家，也很难作出预先的推荐和评判。

　　本届青戏节奥地利中间地带爵士乐团带来的《中间地带的巴勒斯》就收到了两极的评价。有人很喜欢，但也有人尖锐地批评道：“严重觉得几位演员是来中国旅游的，顺便来演演的。”对此，孟京辉不以为然道：“国际艺术节上的边缘单元很多剧目都是这样的，并不成熟完美，但大家花几十元看了之后，觉得‘嘿，要这样我也能弄个戏！’这就行了！”而且孟京辉希望，外来作品可以起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让我们的戏剧人在不断的学习和交流中和国际接轨。”

　　所以，对待“青戏节”这样一个强调个性与成长的艺术节，演出是否能够获得大众的认可和商业的成功，绝不是标准。孟京辉说：“青戏节拒绝那些商业化的演出，什么减压戏剧、都市白领剧……都坚决不要！那些演出不缺平台和市场。而且实际上，谁现在越商业，其实死得越快。因为我们并不缺商业，甚至每个青年导演都不缺商业模式。但真正欠缺的是自己头脑中的革命，是真正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青戏节想鼓励和推出的，正是这样的东西。”（记者 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