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称读者对悬疑小说有误解：并非鬼故事

记者高宝燕 摄

　　蔡骏：重新定义“悬疑”

　　书友：人内心的悬疑和未知世界的悬疑，您觉得哪种悬疑更恐惧？

　　蔡骏：当然是人内心的悬疑。因为未知世界的悬疑有好有坏，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真正恐怖的是人内心的悬疑。比如《聊斋》里面的很多鬼都是善良的，比鬼可怕的是人。

　　书友：一般的作家写小说是来源于生活，你写小说是来源于您的想象吗？

　　蔡骏：小说可以分为经验型小说和非经验型小说，两者都是可以的。比如说写历史小说和武侠小说的，肯定不可能亲身经历嘛，都是以想象为主的。写现实生活的小说，我觉得更多地是对人本身的关怀，小说中的人物很多都有你身边人的影子，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很多的小说跟生活有关。我前几年的小说想象力的成分更多，最近几年的小说现实生活的成分更多。

　　书友：悬疑小说和纯文学小说有很大的差距，你是如何获取创作灵感的？

　　蔡骏：悬疑小说是很多元化的，有的跟生活关系不大，有些是跟现实接触得很紧密。我最近写的小说完全来源于现实生活。比如我的《谋杀逝水年华》，其实完全是发生在当下生活中的故事，是对中国社会的一个浓缩。至于说我的创作灵感，那一定是自然而来的，不要你去寻找，是灵感来找你。现实中很多小事，会给我很多联想。

　　书友：有人说您的悬疑小说陷入一种怪圈，不是致幻技就是催眠术，对此有何感想？

　　蔡骏：有没有催眠术内容我记不清了，致幻技我好像从来没有多写过。这都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了。你看的作品可能不是按年代顺序看的，现在的作品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书友：现在电子阅读是一种新兴的阅读方式，你觉得它算不算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阅读呢？

　　蔡骏：电子阅读当然也算一种阅读，这个毫无疑问，只不过是阅读媒介不一样而已。但现在的电子阅读物有一些问题，相对来说浅一点，或者说碎一点，因为有许多人在手机上看书，用破碎的时间，很零散地看，就很难得到真正的收益。

　　书友：怎样有助于读悬疑小说，读点心理学有没有帮助？

　　蔡骏：这个不一定，好多悬疑小说与心理学无关，只有少部分相关。但小说毕竟与学术著作不同，小说里即便运用一些心理学相关知识，也未必符合学术的正确性。小说毕竟是虚构的，不一定要拘泥于和学术著作挂钩。

　　书友：您写悬疑小说的动机是什么？

　　蔡骏：我觉得首先是为自己而写，这一点是最最重要的。你想到了一个故事很兴奋，觉得很有创意，很有满足感，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最原始的目的。我相信绝大多数优秀的小说最开始都是基于这个最简单的目的，而不是其他的。

　    上周六，国内最受欢迎的悬疑小说家蔡骏做客本报“爱上层楼”读书会，在光谷书城以“活在悬疑世界”为题，与百名书友探讨悬疑、分享新作。

　　以下为蔡骏讲述精编：

　　记者余晓春 实习生许馨尹

　　人心就是一个大悬疑

　　我今天说“活在悬疑世界”这个题目，除了我主编的杂志叫《悬疑世界》外，更多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生活的世界本身，都无时不刻充满着悬疑。所以这个概念绝不仅仅只是悬疑小说，绝不仅仅只是一本杂志，而是我们整个世界，关乎到我们每一个人。

　　什么是悬疑小说？到现在为止仍然有许多误解、偏见，很多人都说不清到底什么是悬疑小说。我以前去参加一个电台节目，结果刚一坐下主播就问，能不能给听众讲一个鬼故事？当时就很尴尬。我也不太会说鬼故事，事实上我也不太喜欢现在网上所流行的鬼故事段子。因为我觉得这个和悬疑小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首先，悬疑小说归根结底还是小说。小说跟故事是不一样的。我们从小在课本里就能读到小说的三元素：情节，人物，环境。那么故事一般来说只有情节，而小说要描述很好的故事的话，还要有小说的情境。更重要的是要写人物。所以通常好的小说大家记住的都是人物，而不是情节。我觉得写人物是写小说当中最最难的。

　　大家对悬疑这个概念有很多的偏见和误解，我觉得可能是中国的悬疑小说历史还比较短，最近10年才开始发展起来。我记得自己第一个长篇小说叫《病毒》，可能是中国互联网上第一部长篇惊悚或者悬疑小说。现在读悬疑小说的一般都是青少年，中学生、大学生多一点，成年人比较少。但是我认为悬疑小说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不管你的年龄、性别、职业、阶级如何，都是适合看的。因为悬疑这个概念无所不包，无处不在。悬疑这两个字其实就是未知，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准确地预知未来。比如说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谁都不知道几分钟以后谁的手机会响起，不知道会不会接到一个神秘来电，也不知道今天走出光谷书城会发生怎样的事件。

　　一方面，我们每一个人身边都会发生各种各样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每一个人的命运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未卜先知，种种的未知就构成了我们生活当中的悬疑。另一方面，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就是一种悬疑。比如说我现在看着在座的各位，但是我并不知道你们的内心在想什么，隐瞒了什么，没办法猜透。所以我们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的内心仍然是非常大的一个悬疑，甚至于有的夫妻活了一辈子，仍然会有一些悬疑永远不会说出口。

　　还有第三个方面，我们整个世界是充满悬疑的，无法预知的。尽管我们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但仍然无法预知世界的每一种变化。比如去年上半年的欧债危机呀，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在打仗，中国周边地区又发生了很多事件等等，真是世事难料。再加上美国有一部灾难电影《2012》，说2012年12月21号全球毁灭，还剩下最后几个月，当然我是不相信的。但是有很多人相信。

　　有经历才会有洞察

　　有没有世界末日？从科学理论上来说，世界末日一定是存在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何时到来。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上，发生过各种各样的灾难。灾难发生之前，大家谁也没有预料到。不管是自然灾难也好，还是社会灾难也好，我更愿意把这个称之为“末世”的恐惧，而不是“末日”的恐惧。“末世”情结更加贴合于真实的现实。所以我要解读我的新书《地狱变》，里面的故事说的就是关于“末世”的情结。

　　《地狱变》中我设想了一种可能性，当人面临一种绝境的时候，当我们都确信无疑再不会得救的时候，我们会怎样对待自己？怎样对待我们身边的人？所以我就想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当下的中国，我们每个人会有怎样的反应。这样的题材特别大，所以年份不是特别重要，而是一个“末世”的概念，不是末日。

　　这本书结构上跟我的大部分悬疑小说都不一样，用到了很多纯文学小说的手法。比如说，不同的第一人称在叙述同一件事情，但是每个人说出来的事情可能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特别真实，就像刚才我说的每个人都有一些真实的小秘密不能说出口，但是人在一种特定的情境下，比如说面临死亡的时候，也许就会说，就去做。因为这个时候人已经无所顾忌了。人活在世上有许多社会法律道德的束缚，这种束缚让我们不敢说出那些欲望，不管是好的还是邪恶的。人的内心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无法预料。小时候我们都以为世界是很美好的，但是随着慢慢长大就会发现，世界不是这样的，我们会面对很多困难，别人背着你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坏话（甚至有些是你非常信任的人），你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大家都经历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一些素材。对任何一个作家来说，只有经历过才会去洞察这个社会，洞察我们的人生和世界。

　　日本著名悬疑作家芥川龙之介也写过一本《地狱变》，在世界文学史上是一部非常重要的作品。我10多年前看过这本书，非常喜欢。芥川龙之介说的一句话我印象非常深刻：“生活本身比地狱更像地狱。”

　　我有一个作家朋友叫李西闽，被誉为中国恐怖小说大王，汶川地震中在地下被困了3天才获救，精神和肉体上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最近他在微博上说要自杀，吃了100多片安眠药，后来被宾馆的服务员给救了。

　　我们在生活中确实面临一些很难走出来的伤痛，即便是像李西闽这样写了很多悬疑惊悚小说的，也未必能够走出来。当然我自己是非常乐观的一个人，虽然有时候小说会“暗黑”一些，但是我个人还是非常推崇我喜欢的作家史蒂芬·金的一句话：“无论如何，在怎样绝望的环境下都不要放弃希望。”这种精神在我的《地狱变》里都会有。即便是世界末日真的到了，你依然不能够放弃希望。我们每个人生下来，就是为着希望活下来。

　　悬疑小说关乎现实和命运

　　我最早开始写小说是在2000年，当时也是国内第一拨网络文学热潮的时候。当时有一个很有名的网站叫《榕树下》，我在那里发了很多中短篇小说。当时还获得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文学新人奖。那年年底，一次偶然跟一个网友聊天，他说我写不出像史蒂芬·金那样的小说。我跟他打赌，说我能写出。第二年我就写了《病毒》，并出版了。随后我又写了好几本类似的小说。当时我已经跟那个网友失去联系了，我后来就一直在寻找这个人。寻找了12年，直到最近，终于在微博上找到了，对方在美国很久了。我当时很激动，在微博上写了“世界真大，微博真小，岁月真快”，也算是一种感慨吧！

　　其实我觉得这也是一种人生的悬疑，当时我在网上跟这个网友聊天打赌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我自己会写悬疑小说，完全没有料到12年之后我的人生会发生那么多的变化，也因此影响到了很多其他人。生命中的很多个偶然，就像蝴蝶效应一样，会改变人生的命运，也可能会改变其他人一生的命运。悬疑小说就是关乎社会、关乎人生，关乎命运的一个悬疑。

　　有很多人把悬疑小说归类到推理小说，在这里我可以说一下我自己的观点。在日本，推理小说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它是可以包含悬疑小说、惊悚小说，甚至包含了很多军事小说、科幻小说。但是我觉得这取决于语境。在日文的语境里面可能是这样，但是在中文的语境里面，我觉得可能是反过来的：悬疑是一个大概念，推理是一个小概念，推理是包含在悬疑之中的。

　　我现在的创作就是一个更大的悬疑概念。比如我前几年的作品《荒村公寓》、《在地狱第19层》等，一般都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遇到一个离奇的事件，然后他们最终去解开了这个离奇事件的谜底。我现在的创作，比如说从3年前《谋杀似水年华》开始，又比如现在的《地狱变》，还有我将要写的作品，模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有非常大的改变。我现在创作的悬疑小说更多的开始关注社会，关注现实……都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我们每个人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

　　比如说《谋杀似水年华》，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爱情小说，理解为一个警察的女儿和民工的儿子谈恋爱的故事，但是因为这样的人物关系就注定了他们的命运会有悲剧，这个悲剧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凶杀案造成的，重要的是发生案情的原因：人为什么会去杀人？为什么会成为凶手？因为每个人都不是生下来就是凶手，世界上不存在天然的凶手，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这才是我关注的重心重点。《地狱变》也是一样，我是想把这个地下的世界写成我们当代中国的一个缩影，各个社会阶层都有，每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彼此都有复杂的关系，很多诉求可以体现在每一个读者身上。

　　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喜好，我不希望大家都在书店里读同一种书，一定是希望各种各样风格的作家，写出各种各样风格的书。因为只有越来越多的优秀作家来写，悬疑小说才能更好的关乎社会，关乎人生命运，影响力才会越来越大，才会有更多的读者，才会变得更加主流。

留言

　　网友 丽虹：“活在悬疑世界”为我打开了另一扇视窗，让我这个单向思维，人生每一步都循规蹈矩的人，开始重新认识社会，思考生活，面对生活。

　　网友 近莫者白：我喜欢蔡骏，从他的《在地狱的第19层》开始，至今10年，他的每一本小说我都读了。发自心底地喜欢与坚持……

　　网友 一直很重口：读完了《幽灵客栈》，这结局实在是耐人寻味……蔡骏习惯将悬疑在结局时回归现实。很厉害的作者！

　　网友 睦睦：今天读书会是第二次遇见蔡骏老师，一如既往的说话声小，没有多少表情。为何他的作品都如此精彩呢？《地狱变》要搬上好莱坞，兴奋！

　　（记者余晓春 实习生许馨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