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明朝毁在万历手里”的说法不负责
马伯庸:天天清宫剧,大家都腻了
有一条微博很有趣:“某个频道,四爷(雍正)正在和若曦搞暧昧,换个频道,四爷(雍正)正在和怜儿弄缠绵,再换频道,四爷(雍正)正在追求晴川,再换频道,四爷(雍正)娶了甄嬛——2011年的电视剧,总结起来,就是雍正很忙。 ”
马伯庸最新的历史题材书籍却讲起了明朝的万历皇帝。在这本600多页的《帝国最后的荣耀》里,他想还原一个与大家心目中不太一样的万历皇帝。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马伯庸说,“现在清宫戏拍的太多了,大家都看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书还是影视剧,翻过来掉过去,就是清朝那几个皇帝,外加一个武则天,日日拍、天天演,再好的故事,也都烦了,大家都渴望看点别的东西。 ”马伯庸认为,只要故事是新鲜有趣的,读者就会接受。
自称不是真正的“鬼才”
马伯庸一直被读者认为睿智、多知、灵动,从《从机器猫看阶级斗争残酷本质》到《冷酷仙境与世界尽头——<葫芦兄弟>人物赏析》,从《寂静之城》到《陌生人的情人节》,从《风起陇西》再到《奇幻金庸》。武侠、科幻、历史、推理,他样样涉猎,唯独他不写爱情。
涉及这么多题材,马伯庸被认为是“网络鬼才”,不少网络写手都被认为是鬼才,对此,马伯庸很谦虚,“所谓‘鬼才’,说的是神鬼莫测,占一个‘奇’字,想人之所未想,写人之所未写。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勉强沾个边。但真正的‘鬼才’,奇诡只是表层,深处还要有所升华,方有意义。 ”其实说到“鬼才”,大家都会自然联想到诗人李贺,马伯庸解释,“李贺被称为‘鬼才’,诗歌瑰丽,种种诡异描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的诗之所以流传千古,不是因为奇,而是在这些诗句背后隐藏的情绪,慨叹人生无常、洞悉世间情怀所引起的共鸣。 ”
“明朝毁在万历手里”不负责
明史走红是从《明朝那些事儿》开始的。至于作者和读者为什么会对明史产生兴趣,北京大学明清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明史学会副会长毛佩琦介绍:“以明代历史而论,长期以来人们对它的了解是不尽完整的,对它的理解也是不尽正确的。比如,对于万历帝这样一个执政48年的皇帝,从几本流行读物中所得到的印象一般说来是概念化的、脸谱化的。 ”
而关于万历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大都不甚了了。对于万历年间所发生的许多事情同样也是不甚了了。那场足以影响以后数百年里整个东北亚格局走向的战争,正是由这位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所指挥的。毛佩琦认为,明史之所以受到作者和读者的青睐,就是因为它还有太多隐藏的谜底等待被揭晓。
对此,马伯庸说,“把明朝的毁灭都归结到万历皇帝身上,是不负责任的。万历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他有许多不同的侧面,无论是褒还是贬,都能找到足够多的材料来支持。我希望的,是还原一个和我们传统观念不太一样的万历皇帝。 ”
“穿越”其实是一种洗牌
对于近年大热的穿越题材,身为网络作家的马伯庸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马伯庸说,“我觉得作为文学类型的一种,穿越的流行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读历史的时候经常会懊悔:‘如果我能回去,就会如何如何’、‘若换了我是他,就如何如何。 ’而穿越则恰好迎合了我们这种心情,赋予历史另外一种可能性。 ”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穿越的流行,也代表了人们对现实生活的一种遗憾,马伯庸说,“对他们来说,穿越算是一种洗牌,换一个陌生的环境再活一遍,现实里的问题,就全部消失了。对历史的遗憾和对现实的不满,构成了穿越流行的两大动因。 ”
对于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涉及到穿越题材,马伯庸说,“我写东西从不忌讳题材,如果有好的想法,写穿越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希望能够穿越得有意义一些,什么时候找到这种意义,什么时候就会动笔吧! ”
对话马伯庸
像说评书一样讲明史
记者:您写那么多题材,涉猎如此广泛,你怎样调节转换的?
马伯庸:每一次不同的题材,对我来说,都是一次新奇的探索,就像是去一个从未涉足的地方旅游一样,充满了未知的乐趣。写作是一件创造性的工作,它要求的是创新而不是墨守陈规,所以在不同题材间转换,是变换思路跳出定式的好机会。
记者:您这回从科幻转向历史题材,是什么样的机遇让你有了这样的转变?
马伯庸:这个不能说是转变。科幻和历史从来都是我喜欢的题材,一直以来这两个领域我都没有放弃过,也都创作过相关的作品。科幻可以锻炼人的发散性思维,考验想象力;历史需要的则是收敛性思维,要求缜密的思维与耐心。如果非要定义一个“机遇”的话,那么应该将其称之为“兴趣”,这从我小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记者:关于万历皇帝,您觉得在他身上存在的最大争议是什么?您是想还原一个更真实、更完整的万历皇帝吗?
马伯庸:对万历最大的争议,应该是明朝的灭亡,到底算不算他的责任。有个流传甚广的说法认为“明亡始于万历”,万历一朝是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我个人觉得,历史上的每一个重大转折,都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而是种种偶然或必然的力量聚在一起产生推动的合力,这就叫做历史的必然性。明朝灭亡的原因有很多:内因,有外因,有天灾,有人祸,有制度上的痼疾,也有军事上的偶然性。把一个王朝的灭亡单单归咎于万历一人身上,这个说法太省事,也太狡猾,我认为不妥当。
记者:是不是你把写小说的技能和技巧,发挥在了这套明朝的历史当中?
马伯庸:是的。这是一本历史通俗读物,给老百姓看的,不可能像学术论文那样写得严谨晦涩,必然要充分考虑到读者的口味,在有足够史料支撑的前提下,尽量写得有趣一点、波折一点,起承转合都得有,像说评书一样把历史展现出来。
记者:您觉得为什么现在的人开始对明朝的历史这么感兴趣的?
马伯庸:民间老百姓和学术界不一样,他们对历史的要求只有两点:新鲜和有趣。新鲜指的是能给人带来全新感受,要没听过的故事;有趣指的是这故事要足够好玩足够传奇。明朝作为一个大朝代,有足够精彩的故事可以去说,当老百姓们厌倦了清宫戏以后,自然而然会转向新的题材。明朝去清不远,理所当然会变成首选。《明朝那些事》在这个“明朝再认识”的潮流中居功至伟,它成功地用通俗语言启发了老百姓对明代的兴趣,让更多人关注到这段历史。 记者 宋波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