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全城之力
2009年,《唐山大地震》开拍,拍摄基地设在唐山市南湖附近。数万唐山人加入了群众演员队伍。他们既为了寻找往日的岁月,也为了那不能忘却的纪念。
去年年初,几经辗转,宋守述终于找到了拍摄基地。此后只要有闲暇,他就骑着摩托车去基地附近转转。他早年学过表演,特定的时代和大地震让他无法实现演员的梦想。但这一次,他希望能在这部电影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很快,宋守述等来了招聘临时演员的消息。他领着两岁的外孙女去报名,剧组人员告诉他招收范围是5岁至60岁,“我们爷俩都不达标,但是我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三天后,宋守述收到了通知。在片场拍摄几天后,他主动找到导演,要求演一些重一点的戏,随后,他如愿以偿。
《唐山大地震》剧组在基地内复原了上世纪70年代唐山胜利路的一段街景,这让许多老唐山人对电影充满期待。当摄制组征集旧物时,粮票、毛主席像章、老式自行车、工作服、电视机……唐山人将各种旧物捐献出来,有人甚至开来了老上海牌汽车。
3万余名唐山市民成了这部影片的群众演员。“很多人为了几分钟的群戏,一等就是一天,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每个人都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唐山电视台记者陈亮跟踪记录了影片拍摄的全过程,他看到了地震在唐山人心里的重量。
有一次,剧组在唐山鹭港小区取景,要临时占用一段公路,因阻断交通引起许多过路司机的不满。但司机们一听是《唐山大地震》剧组,立即把车熄火了停在一旁,再没有一句怨言。
有一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为了当群众演员,毫不犹豫地就把卷发拉直了,小伙子则二话不说就把头剃了。陈亮说:“没想到这些90后还会愿意为这样的片子作出牺牲,我以为他们对这段历史的记忆是极为淡漠的。”
让陈亮印象最深的是,一个6岁的小女孩被母亲送来剧组“演死人”。那时已是2009年深秋,天气寒冷,需穿外套。但那场戏拍的是地震过后的大雨,孩子衣衫单薄地躺在泥泞的废墟里,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冻得瑟瑟发抖。剧组的工作人员看着不忍心,但孩子的母亲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我也只有6岁。我想让她知道妈妈就是这样过来的。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以后面对什么样的苦难都可以很从容了。”
最感人的是清明节“烧纸祭奠”那场戏,长长的街巷里挤满了烧纸的人,火堆挨着火堆,灰烬漫天飞扬。还没开机,群众演员们已声泪俱下。拍完了,导演喊停,他们还是停不下来。很多老人泣不成声,瘫在地上,剧组工作人员就扶着他们蹲在地上,一起守着余烬哭诉。
戏里戏外,唐山人已分不清楚。他们在倾全城之力,为了电影,更为了缅怀。
打开心中结
7月12日,《唐山大地震》在唐山首映。电影很快在唐山引发震动,一时间观者如潮。
影片热映后,47岁的唐山人赵本华来到新华电影院打起了临工。看电影的人太多了,影院原来的人手忙不过来,就找了他们来帮忙临时检票。
最长的一天,赵本华上了15个小时的班,给一批又一批人检票。电影开场后,她却远远地坐在楼梯口。她说,她不想去看,怕受不了。地震时,她13岁,父亲和弟弟丧生,母亲重伤。
有时候,因为要上厕所,赵本华不得不穿过放映厅,也曾忍不住看过几眼,但很快又掉头就走。“那些场景在脑子里赶都赶不走,又怎么会想再回忆一遍?”
偶尔那几眼,便已使她潸然泪下。“现实比那电影中惨多了。他们家还有那么好的照片可以留着做纪念。我爸就留下一张小照片,都黄得看不清了。拿到照相馆,也说没法修了。全家要能有张照片该多好。”
7月26日上午,赵本华的继父魏宝仁带着她的母亲来看电影。这是老两口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进电影院。魏宝仁说:“从听说它开机后,我就想着要来看。老伴一开始也不想来,但我劝来了。历史发生了,就要直面它。”
魏宝仁在地震中失去了妻子、儿子、父亲和岳母。那年春节,他和丧夫的李淑珍重组家庭。两人各自带着两个幸存的孩子。魏宝仁说:“那种伤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老是有人问起,我都不愿回答,连跟儿女都很少谈起。”
一直到汶川地震,魏宝仁内心郁积了32年的情感才得以释放。当时,已经年届七十的他坚决要去灾区当志愿者。当年5月18日,他独自飞往四川。正如影片中叙述的一样,唐山人和四川人的血泪交织在了一起。魏宝仁说:“我深知那时候他们最需要什么。我是一名医生,能够救死扶伤。帮助他们,就好像帮助曾经的我们。32年了,终于可以报恩了。心里的结一下子打开了。这是对我的灵魂的一次救赎。”
走出影院后,老两口的眼圈通红。中午,两人连一块钱的捞面都没吃完。
从首映式上的万人喊“中”,到全国放映的观者如潮,无数观众坦言在观影过程中流泪,《唐山大地震》在收获票房的同时,也获得了人们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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