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老家祖祖辈辈过大年的习俗为时尚所“淹没”。虎年将至,怀旧情结与思念亲人的梦境每每彼此交织,昔日大年的些许事儿撞开了记忆的闸门,如刚刚过去的昨天。
那时候,老家生产队的“劳动日值”不值钱,“番批”(侨汇)是乡亲们的最大期盼。腊月伊始至除夕,是“番批”最红火的日子,送“番批”的邮差“哥立”成了老家那一带最受欢迎的“财神”。
一大早,“哥立”便走村串户。一辆磨得锃亮的旧单车,在田埂上左拐右拐,“哥立”对着在田坑劳作的“番批”户主大声招呼,“番批”户主也眼尖,数百米开外认得“哥立”,彼此呼应。他们洗脚上田,欢天喜地拥着“哥立”走进家门,边喝茶,边欣赏“番批”。
当时的“番批”大都含“二件”东西,一封家信,一笔兑换为人民币的“银两”。家信一律中式信封,模仿旧“尺牍”范本的格式,行文半文半白,之乎者也。“哥立”有时也乐于充当“番批”复函代笔的角色。当天,生产队的队长格外“开恩”,给早收工迎接“番批”的社员记满勤。“番批”来报喜,乡亲们也就真正跨进了大年的门槛。
买鞭炮香烛,做年果糕点,大扫除,迎“灶公”,乡亲们扳手指数日子,苦中作乐,直至除夕晚上全家吃过团圆饭。这时候,“上香人”(年初一烧第一柱香的长者)父亲出场了。父亲过大年中规中矩,恭恭敬敬“照本宣科”。
上小学时,我偷看过父亲的手抄本“通书”。砖头般厚度的手抄本,一式宣纸,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大都是父亲的手迹,上边写着全家的生辰八字,列有过年的“清规戒律”,尤其是过年的“禁忌”,竟有数十条之多,以及万一闪失后“化霉气为吉祥”的方法。
旧时的大年习俗,曾经好几次被“革命化”,又好几次“回潮”。至八十年代中期,大年习俗“回潮”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奢侈排场得过头了。现在,乡亲们车多、钞票多,电灯亮、村路好。过大年,年轻人不分白天黑夜喜欢在城里“泡”,中年人不甘落后,也往城里凑热闹。
与昔日恰恰相反,如今的大年,乡村老家清冷、寂寞、沉闷,墟镇、县城张灯结彩,昼夜人气旺,只是,早已没了往年过大年的“年味”。
如今,“番批”成了昔日黄花。海外的亲人飞越重洋,赶回老家过大年是乡亲们最大的期盼。(陈学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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