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写的是中国人的百年尘埃
记者:你怎么看待张爱玲及其作品?
李:我觉得张爱玲是很西方的。她的中英文都非常好。她能把自己在英文里学到的东西用中文表达出来,在这方面,她是所有作家中最好的一位,最传神。她用西方电影的手法写小说,她用很多戏剧手法,甚至意识流,在那个时代,非常先锋。尤其是在上海和香港这样华洋杂处的地方,会有更强烈的中西冲突。上海一直“混杂”的非常好,尤其是在战争时期、孤岛时期,有一种全世界都没有的独到风味。
记者:但她的视角是很女性的,你怎么代入?
李: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男性跟女性,张爱玲写的东西也不仅仅是女性的悲剧,而是中国人的一种百年尘埃吧。她这个堕落的贵族,她的中西学养,她的天才,她的时代背景……她都写一些很琐碎的东西,不是那种大气磅礴、很阳刚的作家,也不是用一个很大的爱去关怀一个大时代的激情型的作家。她好像是从断垣残墟里面去找一些中国元素,然后她又经过中国跨越到西方,本身就非常复杂。我讲“百年尘埃”,是很深沉的,不是肪缧裕瞧省?/P>
记者:你在拍摄前,曾说《色,戒》这篇小说杀气太重,令你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怎么理解这种杀气?
李:你看过小说啊,杀气是不是很重?怎么从里面寻求到感情,怎么健全地走出来,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可这杀气也是吸引我们的原因,我们进去以后,从地狱走一趟再出来,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人还是有情感的。那时候我的心情确实在低潮,还没能走出来,然后我要一步一步把问题解决,戏该怎么拍……总之我要活着走出来,不能陷在很绝望的情绪里。
记者:现在呢?活着走出来了吗?
李:(笑)你看我现在还好吧?讲话没问题吧?
记者:刚才你也说张爱玲是离经叛道的,体现在《色,戒》里面,她对所谓的汉奸和热血青年都是不带好恶评判的,分不出什么好人坏人,这种客观冷静、甚至惊世骇俗的态度会不会延续到你的电影里?
李:我绝不会区分什么好人坏人,我从来不喜欢这么分。你觉得一个人坏,可能他跟你走的刚好是相反的方向,他碍着你的事了,又或者他跟你的价值观念不一样。但人性一旦摸索进去以后,我觉得真相常常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小说给予的有限,我们必须自己摸索进去。
所有角色都存活在我内心深处
记者:这次选定“王佳芝”,是不是跟当年选“玉蛟龙”一样,想通过一个女孩的内心转变来折射你对人性的看法?
李:完全不一样。王佳芝其实是一个戏剧迷,她在平常生活里没什么分量,可是一演戏,就能找到真实的自己,这跟我个人很像。玉蛟龙的个性跟我本人截然相反,我是从我的反面去做她的。但王佳芝的心路历程跟我很相近,我也是演话剧的,后来走上这一行,很多心情我跟她很像,但在脑子里面,我又很像邝裕民,比如我很节制等等……还有一个(元素)很重要,就是易先生,他们都是存在于我身体里面的东西。
记者:易先生!?什么方面像你?
李:我想是在做事方面吧,包括拍电影,有时候非要下狠心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
记者:汤唯凭什么打动了你?
李:当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这个故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如果有一个人叫“王佳芝”的话,长得就是她那个样子。她本身的素质也有可能塑造一个古典作品。现在的年轻人都变了,要想找到脸型和样子都像小说上描写的,而且气质也比较接近的很难。我选汤唯,最主要还是一种缘分、一种直觉。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她跟我的味道有些像,也就是说,跟王佳芝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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