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少女走的时候,所有的报道,都定格在了17∶09这一刻。但那一个时候,我们谁也没有留意。每个人都在继续手上的东西,继续编排着事实上是几个钟头之前的那些“新闻”。一个人的生与死,在我们的心目中,其实早已不重要。我们的工作,只是负责挖掘那些生死之外的八卦,挖掘那些可以吸引眼球的噱头。是的,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富有煽动力,更富有新闻价值的题材了。
我们很懒惰。懒惰到只关心某某去过医院,某某没去过,然后就拿回去自顾自交功课了。而那个真实而年轻的生命,是否熬得过这夜,谁也没在意。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好交版。别人的生死,在自己的饭碗面前,是那么的渺小。
我们这座城市里的悲悯,只有在看见别人出事的时候。才会显示出来,而早已司空见惯的我们,却已经忘记了眼泪原来是什么样子。生与死,生卒多少,那个只是一条新闻,或者只是一个数字。总有一天,我们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同样只是一个数字。或者,只是一堆数字中的组成部分。
而在数字背后,那张鲜活而美丽的脸上,曾经的青春与快乐,曾经带给多少少年们所憧憬的绮梦,这些都不会再写在明天出版的纸张上。我们这些城市里的机器齿轮,连自己都不懂得珍惜,又怎么还会珍惜那些猴年马月里发过的绮梦?即使偶尔怀念,那也只是在怀念自己老去的青春,而那些永远定格了的记忆,就和终究会发黄的照片一样,只能凝固在那故纸堆的数字里。那些提前凋谢的花,就和前一天的报纸一样,翻过之后,再没人记得。哪怕上面那张脸容,曾多么地动人过。
生如夏花,刹那芳华,只存于记忆。
也许,她在世的时候,免不了被人们视为花瓶;离世的时候,依然注定会被我们的那堆八卦花边点缀成又一次的花瓶。但其实,每一条生命背后,都是同样有血有肉的人生。狄兰·托马斯在悼念伦敦大火中丧生的小孩时写下了,“第一次生命丧失以后,再没有另一次死亡。”而在这一个晚上,也许我们原本就没有资格悼念这样一个生命,正如别人也无法悼念我。在别人的,自己的生命面前,一切的八卦与数字报道,都已无足轻重。
来源:信息时报 作者:邮差(作者系媒体编辑,此文写于许玮伦证实不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