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著名漫画家朱德庸,25岁开始画爱情画人生,由《双响炮》开始,《涩女郎》、《醋溜族》、《什么事都在发生》、《关于上班这件事》……惟独没有画过与小孩有关的内容,因为他一直非常讨厌小孩,甚至自己的儿子出生后他三天没有说话。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前不久推出了一本新作《绝对小孩》,讲述了六个古灵精怪的“绝对小孩”。
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这个一度抗拒孩子的父亲,在经历了一段被迫与孩子一起成长的经历后,意外发现,孩子宛如心理医生,不仅治疗好了他的童年恐惧感,也让这个曾经迷失自我的人重新回到孩子的世界。
小孩·儿子
曾经极度排斥画小孩
朱德庸在《绝对小孩》的序言里说过一句很醒目的话:“画漫画刚满二十年的我,以前有两种题材从来不碰:一种是动物,一种是小孩。不画动物是因为我太爱动物了,以至于无法在它们身上开任何玩笑;不画小孩是因为我太讨厌小孩了,以至于我根本排斥画他们。”
没错,朱德庸就是这样奇怪的人。他说,自己讨厌小孩的程度到他的小孩出生后都躲进书房三天没有说话。他跟太太主动分工,四只猫由他来管,而小孩子则交给太太来管。
这位爱动物超过自己儿子的父亲,曾经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孩子出生后被关在卧房里,其他地方属于小猫。儿子需要爬行时,朱德庸每天用消毒水把地板擦干净,然后放他出来一两个小时。他会训示儿子:“你一定要对猫很好,它们年纪都比你大,在我们家时间比你长,你是排名第五的。”他甚至会与孩子争玩具,自称是自己儿子的“弟弟”。
担心勾起不愉快记忆
之所以对孩子如此抵触,朱德庸坦白说,有不少原因,比如他觉得自己就是小孩,最关键的是,因为他自己曾有个不快乐的童年,他担心假如自己有了小孩,会勾起很多小时候不愉快的回忆。他说,从他开始做学生,开始接受学校的教育制度,就开始不快乐,长达十几年。“小时候的我,是个非常自我的小孩。我不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不交我不喜欢交的朋友。当然,我绝不是那种会讨师长欢心的小孩,反而比较像《绝对小孩》漫画里披头、五毛和讨厌的综合体。想想就该知道当时我活得多么艰难了吧。”
而且,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有了小孩后要承担很多责任,“比如他在学校里出了问题,老师会找我。我跟一般的大人不一样,老师来找我,我会非常恐惧。我还记得我送孩子第一天上小学的恐惧,对我来说,我不是送他去上学,而是送我自己去上学。”
孩子治疗童年恐惧感
一直到他的小孩五六岁之前,朱德庸都在学习该怎么去爱孩子。“很长一段时间,我被迫陪着他一起成长。”但渐渐的,朱德庸意外发现,孩子宛如心理医生,一步步地治疗好了他的童年恐惧感。
孩子刚上学时,他天天紧张,担心小孩遇到与他当年同样的处境。但事情就是这么有趣,他的孩子虽然也遇到困扰,但都能自己克服。比如朱德庸小时不喜欢到学校,但他的孩子却喜欢到学校;朱德庸学习成绩非常不好,他的孩子曾成绩不好,但一点点积累,最后考上台湾最好的高中。“孩子用行动告诉我,老爸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像你那样有那么多障碍,我过得很好。”
让他觉得很神奇的是,孩子做这些是非常自然的,“他与心理医生不一样。心理医生会说,我来帮你,你有什么问题?我小孩不是用这种方式,他从来不觉得我有问题,他很自然地去做,对别人有帮助当然好,没帮助他也没负担。”
小孩·作品
回到童年重拾画笔
童年恐惧感消失了。但在那个阶段,他还有另一个困扰——因为找不到画画的快乐,他已经停笔几年,出版工作也停止了。
“我一直做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也算成功。但有一天,我发现丧失了自我,我不像原来的我了。”他说,他原来的样子就是小时候的他。“小时候我不被师长喜欢,老师让我改变,父母让我改变,我都不改变。长大了,开始画画了,我也维持着小时候的我。后来成功了,事情越来越多,就开始变成大人了,小孩的那个我不见了,开始理性思考,要满足很多人的需要,开始思考事业要怎么做会更好。于是,我不再是小孩子的样子,变成大人了。”
也正在是跟孩子一起过童年阶段,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答案。“孩子会永远快乐,所以我要回到童年。我小时候为什么画画?那时没考虑什么赚钱,很简单,喜欢画画,仅此而已。现在重新提笔,竟然还是那样简单的原因:我喜欢画画,画画让我愉快。”朱德庸意识到大人的愚昧,“兜了一大圈,其实还是要回到原点。”
儿子起书名“绝对小孩”
就这样,朱德庸重拾画笔,记录下自己和孩子的童年。在作品中,他用一贯幽默诙谐的画风描绘出了“小孩眼中的世界,以及小孩世界和大人世界的拉拉扯扯”,六个古灵精怪、各具特性的“绝对小孩”,每天上演着自己的“绝对生活”。
之所以起名叫“绝对小孩”,朱德庸笑着说,这是他当时9岁孩子的主意。“我起名叫‘非常小孩’,孩子却说‘绝对小孩’比较好。我和太太在考虑中越来越觉得这个书名好,因为小孩子确实很绝对很简单。”他举例说,大人带小孩出去吃东西,大人问他“好吃不好吃”?他只会说“好吃”或者“不好吃”。但大人评价时会说,“这个汤还不错”,“环境差一点”,在朱德庸看来,很多大人的脑筋已经被搞坏,“他们已经没办法直接感受事物,思维中有很多模棱两可的地带。”
考虑氛围真实而非细节真实
《绝对小孩》中很多细节让人忍俊不禁,比如当妈妈怀疑五毛没有洗澡,而理由是毛巾还是干的时,五毛会反驳妈妈:“你到底是打算相信你亲生的儿子,还是相信一条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毛巾。”考试考不好,第二天又马上就要发成绩单了,披头会打电话到警察局,预报明天家里“可能发生凶杀案”……
这些细节来自哪儿?朱德庸说,这本书写的是他和儿子以及周围人的童年,但他没办法指定说哪个是谁干的。“我孩子小的时候,他妈妈常跟他说,睡前要洗脸刷牙啊。他说,有啊。其实有没有?根本没有。”朱德庸说,这不仅是他小孩的经历,所有小孩都是这样。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他说,他小时妈妈让他洗手,因为天冷,没热水,他不愿洗,因此用两种方法骗人。一种是把水龙头打开,手压根不碰水,让水哗哗流10秒,洗好了;还有一种,把水龙头打开,用大拇指和二拇指沾沾水,然后也洗好了。他说,书里很多事情是小孩子世界会发生的事情,虽然未必是真事,但氛围是真实的。
“贵族妞”确有其人
朱德庸还透露说,其实故事中的“贵族妞”确有其人。“我一个朋友养他女儿就是这样。他家太有钱,过着高品位生活,他的女儿永远用最好的东西。”朱德庸还讲了他与这个女孩之间的一段好玩的故事。一次,这个女孩坐他的车,问他说:“你的车好还是我爸的车好?”朱德庸开玩笑说:“当然我的车好。我的车是智慧型的,不扶方向盘也可以开。”开车的人都知道,在特定路段,手离开方向盘确实可以开一段;但小孩子是不懂的。结果没过几天,这个女孩子的爸爸给朱德庸打来电话,问:“我女儿说你的车比我的车好,到底好在哪里?”说到这里,朱德庸自己好像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恶作剧”,哈哈大笑起来。
他认为小孩中这样被教育出来的还不少,“很多父母都一心培养孩子做名媛,你可以跟她谈很多事情,比如音乐、服装,但如果你要请她洗个碗,她就装听不懂。”
小孩·自己
一直努力做个小孩
朱德庸说,除了迷失过自己那几年,他其实一直都力争做个小孩,为了做小孩,宁愿放弃很多事情。但他强调,自己说的小孩不是很表面化那种,而是一种状态和心态,“小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东西玩就可以了,然后他会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他说,现在很多大人生活得并不快乐,“这些人可能有自己的事业,但有一天他会突然把事业丢掉,做另外一件事情,而那个事情在很多人眼里不可思议,赚不到那么多钱,还很辛苦。这是为什么呢?他会给你讲,因为我从小就想做这件事。”朱德庸说,很多人在小时候会有各种梦想,比如画画,比如音乐。但在成长过程中,大人会帮他做出一些似乎对孩子有“好处”的决定,比如告诉孩子画画是没有出息的,赚不到钱。二十年后,这些孩子的天赋消失了。书念得好的,也许做了医生、律师,但这些人变成两种人:要么不敬业——对他而言工作只是赚钱工具;要么不快乐——因为他做的不是他要的。
“这样的人,等他到了生命某一个点,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生命会反问他,你这一生值得吗?身为人,你的价值到底在哪儿?”
他认为,真正的成功,不是看你的金钱、社会地位,而是你有没有发挥你的特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你在事业上得不到满足,天生没办法赚很多钱,你可以把成功转移到你的生活。”(记者赵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