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张恨水的时代,这个滥俗的故事是这样的———担任男主角的男旦(或者书生),在戏园子里(或者街道上),和富商的三姨太(或者军阀的五姨太)相遇,年貌相当的两个人,互诉身世凄楚飘零之余,全然不顾利刃当头,发展出乱世哀情,怎奈夜深沉,路漫漫,一番曲折之后,私奔的两个人,一个患上肺病死去,一个形影相吊,在西山的红叶里,在故都的秋天,哀悼前情,身边是始终不渝陪在身边的活泼的女配角。
如果是在韩剧里,这个故事是这样的———男主角(已经和财阀的女儿订婚)在机场或者商场,与富商的情妇撞在了一起,咖啡泼了一身,年貌相当的两个人,在误会消除之后,全然不顾枷锁在身,共谱出冬季恋歌,怎奈一切桎梏都挣脱的时候,女主角却得了白血病,两百集之后她死了。
在琼瑶小说里,在台语电视剧里,在国产电视剧里……也到处都是他们的同志们的身影。
而在2009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2006年的“香港先生”冠军黄长发,与富商的三姨太李姿霆在一次聚会上相遇。他24岁,而她38岁,还与富商生了一个四岁的女儿,依靠每月8万元的供养费生活。他们俩有没有把咖啡泼在对方身上已经不得而知了,现在能够知道的是,两个人以教习法文为由相处两月,已经难舍难分,黄长发原本是无线的包薪艺人,现已转为普通艺员合约,以便他去法国公司做会计师,而女方也表示,她完全是被富商欺骗,在不知对方已经有两房妻室的状况下当了三姨太。她的决心也很大,已经准备不再接受富商的供养费,而与小她15岁的黄长发共同生活。
而那位富商呢?他不但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两位苦命鸳鸯,还说黄长发是男妓。但两个人信心满满,女方认为他是“不甘心输给年轻人”。
真的真的,是一点没有长进。老拿同样的故事给我们看,老要说“我们是真爱”,老以为自己能和同样故事中的主人公命运不同。
所以,《圣经》中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所以,我也很愿意按照“已有的事”的发展规律,按照张恨水言情小说的故事走向,去探讨下黄长发和三姨太的将来。
将来会怎样?他们的将来,小说里已经写好了,黄长发和姐姐情人照样行事即可。在张恨水的小说里,在韩剧里,在《知音》的雄文里,甚至在纯文学小说里,已经给他们指出了两条出路:一是因为生活拖累,两个人被对方拖垮了,蓬头垢面地分手了。两个人恨恨地希望自己能回到还是包薪艺人和包薪姨太的时期;二是黄长发又恋上年貌相当的女孩子,三姨太终于成为呼天抢地的伤心人,表示自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而且祸不单行,更年期也提前了。
可以讲给两个人的道理太多了,前半生在情感专栏里积攒下的心得,几乎都可以用上,比如恋爱成本不能太大啦,在这样障碍重重的恋爱中,两个人或许只是爱上障碍啦,一桩情事如果阻碍太多,也说明外因并不成熟,结局难免幸福啦。可惜,两个人干柴烈火,正在兴头上,必然听不进去,所以,成熟的成年人,遇到这种恋情,从来都是一边愕然,一边心不在焉地祝福他们。因为他们只听得见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