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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盲井》到《盲山》,两部影片内容与命运的微妙转变,丈量出几年间现实题材的电影在中国走了多远
★ 本刊记者/丁尘馨(文) 甄宏戈(摄影)
仅拍过两部低成本电影,第一部无缘国内公映,第二部近日刚进入部分院线。导演李杨,在许多观众中的知名度却不亚于目前国内的一线导演。
4年前,李杨处女作《盲井》横扫世界30多个大小奖项,热得烫手;“回家”时却遭遇冰封,且本人受禁3年。反差的际遇却成就《盲井》成为中国迄今最流行的地下电影,李杨也因此被贴上“批判现实主义导演”的标签。
新作《盲山》依然“现实”,所不同是终见天日。从《盲井》到《盲山》,两部影片内容与命运的微妙转变,丈量出几年间现实题材的电影在中国走了多远,也映射了这位怀揣理想主义的海归导演的“现实化”历程。
“违法”导演的“现实”突围
2001年,李杨开始创作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影片改编自老舍文学奖获奖作品,刘庆邦的小说《神木》。2003年2月柏林电影节上,《盲井》力挫张艺谋的《英雄》,收获“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影片拍摄条件的艰辛、资金窘迫等酸楚,被其后狂揽一连串世界级大小奖项的狂喜所取代。
可是,很快,一片成名的李杨高兴不起来了。回来之后,得知影片已经被禁。相关部门领导的态度是,这是一部“非法”电影。违反的是国家广电总局下发的《电影剧本(梗概)备案、电影片管理规定》。规定说,“未经备案的电影剧本(梗概)不得拍摄……”——中国电影在拍摄前如果没有报备,并拿到“拍摄许可证”,就像新生婴儿没有户口。
李杨也不是完全不知深浅。回北京后,在回答当时《北京娱乐信报》记者的采访中,他表示“下个月便会和电影局商讨《盲井》在国内公映的可能。由于该片由海外投资,所以并非代表中国在柏林参赛……即使在一些细节上做出修改也可以接受。为此我在拍摄之初准备了四个结局。”
可结果依然是无果。《盲井》至今无缘公映,李杨被禁拍3年。
他形容自己像“斗私批修”年代跑到街上卖鸡蛋的农民,农民被没收了鸡蛋、罚款甚至被抓起来,“但那是农民错了吗?”“改革开放以后,政策又变成鼓励大家多养鸡多卖蛋了。”
李扬坚持自己的想法,盗版影碟《盲井》也持续在民间蔓延。看过的人都被电影中放大的粗砺的社会现实、人性之劣惊到。矿难,当时甚至还极少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盲井》却以仿纪录片的形式,展现国内非法煤窑罔顾矿工安全、草菅人命,欺上骗下的现实;更讲述了两个同样被矿主盘剥的矿工,利用矿主赔偿受难家属以隐瞒矿难的机会,做起私吞赔偿金的“生意”以及其间他们的私心与良心的挣扎……
影片还不乏直剌剌的民工召妓画面,更让矿主赤裸裸地说出“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的现实——“现实”电影的力量,给观众带来几许振奋,几多担忧。
3年后,李杨开始筹拍他第二部影片。
第二部电影依然来源于现实。他说早在九几年从德国回国时,就震惊于“拐卖妇女”的报道。之后这个故事一直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分析之后,他做出了取舍的判断,“这个题材,报纸、电视广播都说了,我想应该是‘安全’的吧。”
越深入实地调查,收集故事的真实背景和素材,李杨越激愤于所了解到的真实:现在在中国,我们会治罪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可是买人的人、那些帮凶,他们有罪吗?他对女的实行强奸,有罪吗?——法律上有这些规定吗?只要当事人觉得这种“恶”不会被惩罚,他的“恶”就会泛滥。如果这些没有解决,买方市场永远存在。
电影拍完后最终被定名为《盲山》,在名字和风格上,都是第一部《盲井》的延续。
角色的定位也和《盲井》一样,除了主人公,其他人在电影中都是“恶”的,他们自私、贪婪、狭隘而且麻木,他们可怜,却更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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