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谜》进京,我们不能不联想几年前掀起“原生态”词组滥用潮流的《云南映象》。期望值很高之下,观看时发现印象中脱俗的杨丽萍,彻底跌落凡间。
《云南映象》与《藏谜》,那是珠玉在前。制造过上品的人,再端出来的,却是大概连舞剧开头那盏绿光荧荧的“佛眼”也不愿正视的产品。质量相差忒远,这是有心人最难以理解的。也许杨丽萍前后两段独舞还能抓住眼球,但余下的《藏谜》,只剩败笔一茬茬。
比如,一段堪称恶俗的“牦牛舞”。拟人的牛边跳街舞边唱“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爱人”;以及放牛倌意欲制造幽默效果,却煽成了让人面部神经抽搐的矫情。有现场记者给媒体写报道,说此剧在成都首演时,观众指责现代感太强,不伦不类;而在北京的观众更多的是笑声。我与我的同伴都有成都观众一般的感觉。
“现代感强”不该成为被诟病之处;“不伦不类”,也并不因为藏族舞蹈中出现街头舞蹈的动作。相反,吸引我来的,正是因为早就听说《藏谜》中加入了“嘻哈”———因此期待擅长创意的杨丽萍会带来什么惊喜。《藏谜》中的跨界,也有“跨”得人眼前一亮的,比如压轴的“黑帽舞”中,杨丽萍领着五个藏族小伙跳“夏拉舞”,将藏族传统民间舞与街舞的“酷”糅在了一起。两者融合不露痕迹,现代感强烈,观看舒服。
败笔之二是藏族歌手容中尔甲唱《格萨尔王》。一部从开头就以重现藏民朝圣的原貌为噱头的舞剧———开场巨大“运转”的转经筒、60个藏民从观众席上一步一磕头往台上“拜”去———当你们要动用《格萨尔王》这部中国最长的民族史诗作为舞剧元素之一时,当然应该前后统一地慎重去表现。但当晚我们只听到了一首平庸的被起名叫《格萨尔王》的流行歌。暗地里气愤:从前《云南映象》里的歌,首首都像从乡土地里直接长出来的,旋律、歌词质朴得能让人战栗。杨丽萍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动人的。
也许是《云南映象》的生活画幅太细致,舞蹈语汇工笔且真诚,让坐在台下的我们体会飘着稻米香、竹林绿的乡间民俗。《藏谜》也有收割、修补屋顶、放牛这些民间描写,但当这些描写都放在了一个“仪式”的大框架内,缺乏连贯的叙事与舞台风格;作为线索的老妈妈走朝圣之路的过程也多处令人感觉缺乏感人、自然的情节时,所谓“舞剧”就只能酷似一台综艺晚会了。
《云南映象》与《藏谜》,结尾的效果也异于天壤。前者的脱俗:杨丽萍留一个背影渐远,让看过的人难忘;后者却彻底俗套:杨丽萍不仅大声招呼起观众来,还“教诲”藏族小兄弟要上长城当英雄。“无声胜有声”的舞者真高啊。
杨丽萍在演出前面对媒体提过,关于原生态舞蹈的展现,“既要让味道进去,又不失绿色营养,这个度其实很难拿捏”。《藏谜》也许就是拿捏未及火候的一次。原因可能就是杨丽萍不够懂得西藏。末尾的三千套花绿的藏族服饰,除了令人眼花缭乱,没留下别的。
□普绪客(北京 乐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