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宏声走后,北京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但是磅礴的雨依然洗刷不去那些铺天盖地的流言飞语。
这些在他离去之后变得愈加张狂的传言和非议,在他生前又是怎样以暗潮汹涌的方式侵蚀和干扰着他的生活?让他在重新点燃生活的热情和创作的欲望之后,又使他终于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曾经连毒品都没有让他放弃生活,如今又到底是什么让他失去了活着的愿望,或是说,让他找到了死亡的勇气?
有人说,这是因为他脆弱。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够如他一样勇敢到完全战胜具有毁灭性力量的毒品?谁又能坚强如他,以一种无所畏惧的态度向世人揭开自己最深的伤疤,暴露自己最阴暗的伤痛,只为洗涤曾经的罪与错,重新成为干净而纯粹的自我?
王小波在《青铜时代》里说:“人仅仅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但又有多少人能够认同他人对于彼岸的追寻?哪怕只是保持沉默。
我敬佩贾宏声生前最后一部作品《失明的城市》导演王晓鹰和不肯宣扬自己姓名的制作人,他们不自称是贾宏声的好友,也不妄称多么了解他,他们只是在看到有那么多人在逝者的尸体上吐着口水,踏上无形的脚,于是忍不住主动站出来,陈述他们所知道的事实,并呼吁社会对一位逝者及其家人留有起码的宽容和善意。
相比起他们,那些自称为贾宏声好友的人们,又做过些什么?有人把他引入黑暗的深渊,有人在利用过他之后独享名利的丰收,有人在他最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仅仅给予各种理由的推辞或是冷漠地拒绝……难怪他曾说自己“没有一个朋友”,“朋友在我这儿没有概念。”那些把他带离他强烈渴望回归却终不能的正常生活状态、而引他走向一条充满艰险和歧途的不归路的人们,你们可曾因此愧疚和忏悔?
无论他是下坠,还是飞翔,在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张漂亮、干净的脸庞。想起电影《立春》中,因行为举止仪态万方而被小镇上的人认为“不男不女”的舞蹈老师,为了打消人们残酷的诘问,他当众非礼一个女学生,因强奸未遂罪名入狱,以一种看上去像是自毁的方式,成全了对自我的坚持,英勇地完成了对自己的边缘化。他说:“我是这个城市的一桩丑闻,我是很多人心头的一桩悬案。我一直以为时间长了这个城市会习惯我,但是我发现,我一直像根鱼刺一样,扎在很多人的嗓子里,我真是个怪物,像六指儿一样。”
面对理想主义者的夭亡,有多少人惊心动魄,又有多少人冷漠麻木,有多少人不过将其当成茶余饭后的娱乐八卦。但是,正如贾宏声当年以电影的形式向世人告诫毒品的恐怖;这一次,他以生命为代价,难道不是再次以极大的勇气和极致的方式,提醒着我们,比毒品更加致命的,是什么?
参与互动(0) | 【编辑:李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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