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德国同行，不着调地在专栏里，比较起了C罗和鲁尼，曾经照耀曼彻斯特的双子星座。他如是写道：“……一个是莫扎特，天资横溢，乐观清朗；一个是贝多芬，热情激荡，愤世嫉俗……一个如繁花似锦的庭院，阳光永恒，善于捕捉住听众心中微微颤动的那根琴弦；一个如暴风骤雨，总是夹杂着痛苦，却在正视苦难的过程中成长……”

　　这段文字，是霍尼格斯坦几年前写就的。文过经年，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这段描述中多少借鉴了一些罗丹对莫扎特和贝多芬的比较。文字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观点却有些难以让我赞同。

　　冠军联赛的冠军夜，我在巴塞罗那开会，电视上直播着皇马和里昂的比赛，电脑上直播着曼联和AC米兰的比赛，C罗和鲁尼都有进球，可球队命运迥然不同。又一次在八强赛前猝死的皇马，输得连一点悲情都没有，鲁尼却像头狮子一样撕裂了米兰。“你说他转会皇马干什么？”住在巴塞罗那的人，对皇马任何失败都感觉欢欣鼓舞，提到C罗时也充满了讥诮。

　　C罗还是证明了自己，至少他进了球，未必以莫扎特的方式，但他的风格真有些像独自弹奏的莫扎特，总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总能在自己的际遇里找到满足。鲁尼打入了赛季第29球和第30球，没过几天，又在联赛中进了第31球和第32球，以至于弗格森又开始和球员打赌，看他能否打破C罗曾经的疯狂进球纪录——这是一种极好的心理暗示，恐怕也是弗格森唯一愿意输掉的赌注。

　　双子星座的分离，成就了鲁尼在曼联真正崛起？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有C罗的球队，很难容纳另一个超级球星，就像莫扎特身边不可能再坐上一个天才大师。不过鲁尼并不是贝多芬，更不是像贝多芬那样，被法国大革命所激励，在克服个人和社会苦难同时求取升华的大师。C罗之后，鲁尼获得了自由，找回了街头霸王的感觉。格兰维尔和弗格森的观点很正确，鲁尼恐怕是英国足球历史上最后一个街头霸王，一个真正的街头球员，Street footballer，在街头磨练出自己的技术，在自由环境中形成了自己的足球风格。

　　于是，以往不管在埃弗顿、曼联还是英格兰队，鲁尼总能扮演一个优秀球员的角色，却总难真正达到一个世界巨星的水准——现代足球越发展，越会注重战术纪律性，以集体的力量去扼杀对手的同时，往往也压抑了自身的个性，一定意义上，这是意大利足球战术至上走到极致的反作用。有C罗的时候，这个霸王交椅是由葡萄牙人坐稳的，等葡萄牙人让出这把交椅后，鲁尼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空间。

　　鲁尼刚出道时，宛如一头桀骜不驯的狮子，我非常喜欢那双眼中未经雕琢的野性。在逐渐循规蹈矩的豪门里，荒野的原始呼唤，似乎一度从鲁尼眼中消失，C罗的离去，为他增加了更多责任压力，却也给了他回到丛林的自由。这不是贝多芬英雄般的革命激情，更是原始欲望的宣泄。

　　然而街头霸王们正在绝迹。正如弗格森所说，“现在汽车那么多，哪里还有孩子在街上踢球的可能？”或许巴西还有，非洲还有，欧洲大陆却正逐渐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