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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多年之后，弟子常昊的胜利，虽不如老师聂卫平当年风光，但委实令中国棋界长出了一口闷气

　　★ 本刊记者/杨中旭

　　“聂卫平”这三个字，在上世纪80年代后半期，近乎一种图腾，日本人戏称他“三只耳”先生。聂卫平曾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创下11连胜，其中前九盘帮助中国队接连取得前三届擂台赛的胜利，聂就此获封“棋圣”。

　　和老师聂卫平一样，常昊的江湖地位，也是由擂台赛决定的。

　　2月21日，作为中方副帅，常昊九段在农心辛拉面杯中日韩三国围棋擂台赛上，中盘击败韩方主帅朴永训九段，以四连胜战绩，令中国队17年来首次捧杯。也让中方主将、与常昊并称为中国围棋两大领军人物的古力九段用不着出场了。

　　这个情形几乎就是上一版的升级——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古力是主将，常昊是副将，副将抢了主将的风头，连胜场次都和这次一样：包括曹李师徒在内的四名韩国剑客被常昊刺翻在地，江原道杯中韩围棋擂台赛画上句号。

　　常昊就是擂台赛的终结者。1995年，不足弱冠之年的常昊第二次参加中日围棋擂台赛，排在中方的第二位出场，竟然豪取五连胜，包括击沉林海峰这样的超一流战舰，直抵日方主帅大竹英雄九段帐下。老成持重的大竹，在那一年的年终终于挡住了19岁少年的前进脚步。

　　1996年，中日围棋擂台赛战幕拉开，常昊这次，更来了个六连胜，最后一胜，击败的对手就是日方主帅大竹英雄，而中方的主帅马晓春以及其他几员战将，闲得无事可做。

　　一个弱冠少年，连取上将首级，这让近代围棋的鼻祖——日本，面子上再也挂不住，日本棋院和赞助商NEC电气公司挂出了免战牌，对中国围棋起到决定性推动作用的中日围棋擂台赛就此终结。

　　2月25日，北京珍贝大厦四楼茶馆，永城杯中国围棋名人战本赛第一轮举行，刚刚从上海返回北京的常昊出现在赛场。赛场清雅而幽静，常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得意之色，平淡得一如往日。

　　移步到另一个房间，面带微笑的常昊对记者说，主将的连胜和副将的连胜，应该差别不大吧。但是，我没当过主将，也难讲。

　　“平心而论，常昊在擂台赛上的功绩，还比不上他的老师。”中国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八段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聂卫平豪取11连胜之时，每盘棋都以主将身份出战。主将，意味着没有退路。当时日本有六大超一流棋手，棋界公认那“六大”棋力在聂之上，但聂却在前九场过招之中，将出场应战的四名超一流一一斩落马下。

　　聂卫平随之与袁伟民时代的中国女排一道，成为中国体育的象征。如今的中国棋迷，大多数源自上世纪80年代聂的连胜。国力积弱之时，竞技体育的胜利，亦是民族自豪感的源泉之一。20余年之后，聂弟子常昊的胜利，已不再具备这些光环。

　　但常昊委实令中国棋界长出了一口闷气。

　　由于聂卫平的史诗般胜利，当中日韩三国围棋擂台赛于1991年创办之时，中国棋界上下，恐怕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团体冠军居然要等17年之久。

　　最惨的一次发生在1993年底和1994年初，包括聂卫平马晓春在内的中方五员大将竟然在比赛中一分未得，以五连败黯然出局，被1994年二月号的《围棋天地》称之为奇耻大辱。中方主将马晓春更在与老对手依田纪基九段对决之时，下出了“一生当中最差的一盘棋”，区区44手之后，马九段就大势已去。

　　进入上世纪90年代，日本围棋渐渐失去光芒，韩国一枝独秀，中国苦苦追赶。在三国围棋擂台赛上，中韩第一次的势均力敌，发生在1996年2月的上海，日本率先出局，最后的对决，在聂马双雄与曹李师徒之间展开。

　　李昌镐先逆转了苦手聂卫平，随后登场的马晓春上演治孤好戏，中盘大胜苦手李昌镐。最后，曹薰铉与马晓春的攻防大战，惨烈之极，双方两条贯穿全盘的大龙对杀，马晓春连续错失胜机，治孤本领天下无双的棋仙终于历史上首次被屠大龙。从此，曹李师徒双鬼把门，成为韩国围棋不可逾越的天堑。

　　一年之后，更大的耻辱降临。在韩国五员战将当中，过气天王徐奉洙排在韩国第二位出场，竟然狂飙九连胜，横扫中日联军，成就了三国擂台的不朽神话。

　　进入21世纪，正值巅峰的李昌镐成为三国擂台赛上新的英雄。在连续六届比赛当中出任韩方主将，取得超越聂卫平、令人瞠目结舌的14连胜，也取代老聂成为新的“铁门”。

　　新“铁门”和老“铁门”一样，每次出场都已没有退路，却都曾在一届比赛当中取得过主将五连胜的战绩。古力、孔杰、胡耀宇等大批80后国手逐渐成熟，中坚棋手的厚度也已远超韩国，但面对新“铁门”防线，却仍徒呼奈何。

　　难怪王汝南到现在还感叹：曾经的李昌镐比所有人都高一筹。

　　“下棋的时候，气势很关键。”常昊说。

　　2006年1月，三星杯世界围棋公开赛决赛中，中国天才棋手罗洗河九段，2：1力克李昌镐九段，结束了“铁门”在世界大赛决赛中对中日棋手不败的神话。

　　一个月之后，“石佛”先后在三国擂台赛和中韩围棋擂台赛上失手，先败给日方主将依田纪基，后输给常昊。而常昊在战胜李昌镐之前，还挫败了因为年龄原因江河日下的曹薰铉九段。曹李师徒的天堑，终于被常昊突破。

　　曹李师徒，都曾经是常昊的苦手。

　　2000年和2001年，曹薰铉在富士通杯决赛和三星杯决赛中两次挫败常昊，至于李昌镐，则数不清多少次在决赛中让常昊吞下苦果。常昊对“石佛”，曾有过12连败的耻辱记录。

　　2001年，正处上升期的常昊在三星杯中，终结了对李昌镐的12连败，淘汰了这个最大的苦手进入决赛，当与状态下滑的曹薰铉对决。然而，在先胜一局的大好形势下，常昊连失两局丢掉冠军，遭受到成为职业棋手之后最大的打击。颁奖仪式上，一贯平和的常昊第一次让棋迷看到了眼中的泪光。

　　“那个时候，输得多了以后，下得总有些急。”2008年2月，业已成熟的常昊说。

　　2007年年末，韩国棋手睦镇硕在三国擂台赛上三连胜，中日联军再次告急。常昊作为中方副帅临危受命，从布局时就压倒了精通汉语的对手，最终完胜。

　　擂台赛的舞台，与其他比赛不同，按照常昊的说法：我过五关进了决赛，李昌镐也一样，双方气势相当；但擂台赛不同，擂主可以不断连胜累计气势，挑战者却面临很大的心理压力。对阵睦镇硕之前，常昊的压力很大，“奇怪的是，我在这次的四连胜当中，反而这一盘下得质量最高。”

　　2006年，常昊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龄，取得中韩擂台赛四连胜；次年，重夺阔别多年的围甲联赛胜率王和多胜奖。王汝南认为，常昊已经进入他人生当中的一个新的阶段，功力深厚而稳定。

　　“擂台赛往往是这样，你先赢了一盘，心理包袱就没了，有利于你水平的发挥；连胜也取决于你的运气，好比徐奉洙的九连胜，中间有几盘棋是要输的，但对手一配合他，他就又来了几个连胜”。王汝南说。常昊甚至说，除了运气，连胜之后，人的潜力也会被调动起来，从而发挥出更高的水平。

　　春节之后，擂台赛在沪上重燃烽火。三盘棋，常昊一盘比一盘下得好，三盘棋的前半盘，常昊都领先；中盘时，三名对手都曾抓住常昊的失误发力追赶，三盘棋的中盘都很混乱，最后对朴永训的决战，韩国棋手解说时认为，常昊中盘损了20目——对职业棋手来讲，再大的优势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但常昊却一一扳了回来。“这一次的三盘棋，遇到危机之后，我每次都能迅速冷静下来。”常昊这样总结。

　　在那个20目的巨损之后，观战棋手和媒体普遍认为朴永训已经成功逆转，但常昊却指出，我觉得自己还有微弱的优势。回到北京后，他重新复盘研究，证明了自己的判断。

　　“这也可以看出他的状态很好，关键时刻能顶住。”王汝南说。

　　“我倒是感觉朴永训有些紧张。”常昊告诉记者。

　　“证据呢？”

　　“没有证据，只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