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莲:三一九中弹纪实
吕秀莲2004年4月4日发表《319中弹纪实》专文,摘录如下:
319枪击事件,迄今仍属案情扑朔迷离,且被诬指为自导自演,做为第一枪挨子弹的人,自觉有必要将第一时间发生的经过向各界说清楚,讲明白。
话说大选投票前一天的3月19日,陈水扁与我的共同行程是车队游街高雄市、县,而后台南市、县。那天下午1点半我们在高雄县与台南市交界的南定桥搭上台南市竞选总部为我们准备的红色吉普车,吉普车非常迷你,陈水扁跟我上车之后根本没有太多空间,以致我们的座车随扈只好一脚在车内,另脚在车外随车扈从,而“总统侍卫长”就坐在吉普车右前座,陈水扁的正前方,至于我的警卫队伍则全被排在第十三号车队以后。
那天我们的扫街车队经过台南市湾里区转入金华路,沿途民众热情欢迎,鞭炮声更不绝于耳,陈水扁与我在吉普车上左顾右盼挥手答礼,既兴奋又心怀感激。忽然间我听到“碰!碰!”两声巨响,顿时烟硝与炮屑模糊了我们的视线,我感觉到右膝盖遭到强大震击,奇重也奇痛无比。我脱口大叫:“好—痛—喔!”然后低头下视,发现灰黑丝绒长裤破了一个洞,鲜血渗透裤管。上周脚伤未立即止血的教训提醒我必需在第一时间DIY。我于是转头要随扈卢孝民递给我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包,一边告诉他我受伤了,一边掏卫生纸,低头处理伤口。我卷起丝绒裤管一看,淡褐色的棉质护膝有一片血迹,再拉开护膝,只见右膝盖骨外侧一个大窟窿,我先用湿纸巾擦拭伤口四周再把整包卫生纸塞进护膝里面止血。心里怵然一惊,“难道我中弹了?”
就在此时,我的手臂碰触到站在我右边的陈水扁的夹克下摆,有点黏湿,我抬起头:“‘总统’,您也…?”我不敢说中弹,因为我并不敢确定。他的脸上泛起苦笑,一只手捂着下腹,另只手仍在向沿途热情的民众挥舞。
待我身子坐定,随扈卢孝民手指向吉普车右前方的挡风玻璃,我看到一片辐射状的裂痕,中央有一个明显的破洞,果真是枪击!
我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里闪出美国总统肯尼迪在德州遇刺的那一幕。我们都还活着!我心生感动,旋即又想,正副“元首”双双中弹可是未曾有过的大事,这一定出于精心策划的暗杀计划,万一狙击手还在现场,万一有一个暗杀集团?万一是恐怖攻击?万一是……“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俯身向前问司机。“成大医院,还有奇美。”司机回应。
“我们都受伤了,赶快离开现场!有一必有二。”我想到的是,狙击手看到我们没有倒下,可能连续开枪,或者暗杀集团可能在我们已曝光的扫街路线布下连环狙击计划,所以必须立即离开现场。
或许四周太吵,我的话没人听到,吉普车继续跟在前导车之后沿街前行,两旁民众时多时少挥手相迎。
“有一必有二!赶快离开现场,侍卫长!赶快连络医院。”我转向侍卫长,他正在用手机讲电话。车子继续走,前后左右,没有人发现出大事了,我想还是不要惊动地好,于是偏头跟陈水扁说:“这是重大政治事件,应该做政治处理。底下的选举活动不必进行了,也不用再拜票,我们赶紧离开现场吧,有一必有二。”
陈水扁大概伤口太痛,他叫站在背后的随扈张春波组长帮他用小护士抹肚皮。张组长绕到侍卫长椅背弯下腰掀开衣服,我瞄到他下腹一长条绽裂开来的血红伤口,心想用面速力达姆岂不更刺痛?于是大叫:“赶快连络医疗小组!赶快开往附近医院就诊!我们中弹了!”
我顺手比着正前方挡风玻璃的弹孔,“原来是枪击!”陈水扁脸色大变,“我一直以为只是被鞭炮打到。你为什么不早说?”好在不多久,用摩托车载来的两位医疗小组的医师跳上吉普车,一前一后帮他照料。吉普车也在前导车引导下逐渐脱离扫街路线,几分钟之后终于停在奇美医院门口。
陈水扁怎么进去的,我看不见,因为他被一大群安全人员包围住。我下车后因右脚旧创加新伤,无法走路,卢孝民立即躬身把我背进医院,然后把我放在轮动式病床上推进急诊室。我举起左手腕看表,正好下午2点钟,心里暗忖从中弹到现在,约略15分钟吧,后来证实枪击果真是在1点45、46分之间在金华路十二至廿号之间发生的。
结语
本文是三一九枪击事件发生两周之后,本人脚伤渐愈,身体大致复原后亲撰的回忆,追忆的内容只以枪击发生到奇美就医前15分钟的亲身经历为限。
本文至少证实以下诸事:
第一、陈水扁与我确实在3月19日下午遭受枪击,绝非虚构。
第二、第一枪中弹的是我,最先发现挡风玻璃弹孔的是我的座车随扈,因此最先认知枪击事件的是我。
第三、案发时车队绵延行驶,民众夹道而立,鞭炮烟硝四起,我中弹后力持镇定,只催促速离现场,并未大呼小叫,因此安全人员除吉普车随行者外,根本不知已发生意外。我曾分析若大惊小怪,非但无济于事,恐徒增慌乱,或更予歹徒再行狙杀之机。
第四、我因一周前脚伤而坐高椅,并用两箱矿泉水纸箱垫高右脚,致右膝盖正好挡住子弹而未伤及身体;又因当天穿上厚软的丝绒长裤并套棉质护膝,因此穿透挡风玻璃射击过来的铜质子弹没有贯穿我的膝盖骨头,只锉伤2公分肌肉之后反弹掉落在纸箱缝隙间,堪称一奇。
第五、击中陈水扁的铅质土制子弹从他夹克的右前方穿透白衬衫和内衣,在下腹部刮破长12公分,深2公分的伤口之后,再穿透内衣和白衬衫,停留在夹克左边的衬底,而未穿出来打到我,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以上追忆各个情节既真实也离奇,因为绝对真实,所以陈水扁跟我非但未渲染伤势……设若一切自导自演,我们势必装腔作势,夸大伤情以假乱真。或许也因为枪击之后一连串“不幸中的大幸”太过不可思议,以致产生一连串疑义,从而引爆朝野的互信危机,则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亟需“国人”以更大的诚意与耐心加以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