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战：两岸合作选择了正确的历史方向

　　“台湾·广东周”昨日落下帷幕,这一圆满而又成功的“合作之旅、乡情之旅”备受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的赞誉,被他誉为“探亲之旅”。

　　8月18日,正当广东省经贸文化交流团与台湾新竹县的客家乡亲共叙乡情之时,也正是《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在台湾立法机构表决通过后的首日,南方报业传媒集团总编辑王春芙来到设在台北的“两岸和平发展基金会”,在基金会董事长连战的办公室里,专访了这位曾经开启两岸“和平之旅”的政治家。

　　让我们敬佩的是,说起粤台情谊以及广东、台湾的历史,连战由古至今、引经据典,概括得相当全面、深刻,他语气坚定地告诉我们:“粤台之间的合作只会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广泛。”

　　回首5年前,他与胡锦涛总书记的第一次握手,连战沉浸在那具有历史意义的“破冰之旅”的美妙回忆中,不过他也表示,自己当年并没有想到今天的两岸局势会如此大放光彩、举世瞩目。回过头来看那一次握手,他说这表明“我们选定了正确的历史方向、走稳了关键的步伐。”

　　　人物·“启者”连战

　　笔挺的西装、偏分的发型、厚厚的眼镜、敦厚持重的外表,连战总给人一种非常严肃的形象。也有人说连战不善幽默,但在专访过程中,我们常常能见到连战憨厚的笑容,也能见到他睿智的微笑。

　　笔者认为用“启者”来定义连战,较为恰当。长期以来,祖国大陆向台湾敞开怀抱,盼望着一朝的和解。2005年,时任中国国民党主席的连战率领中国国民党代表团,勇敢地跨过了海峡,来到北京启动这个和解的进程,开启了两岸、两党关系的新纪元。

　　曾记否,时隔60年,国共两党领袖的再次握手曾让多少中华儿女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在之后的5年里,两岸“三通”了,两岸互派交换生了,两岸政党、政府之间的对话多了。就在黄华华省长率团访问台湾期间,ECFA、“陆生入台法案”在台湾立法机构通过了,这意味着两岸经济文化合作走到了一个新的里程碑。60多年来,两岸关系从未像今天这般欣欣向荣。

　　2005年8月,连战卸任了中国国民党党主席一职,成为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但“启者”连战,不仅要开启历史,还要连续作战。老骥伏枥,连战至今依旧活跃在海峡两岸,为两岸关系的发展鼓与呼。

　　对于两岸目前如火如荼展开的经贸合作,连战说这种合作非常重要,但绝不是唯一的议题。他说:“为了两岸同胞的福祉,我们必须有勇气有智慧来面对历史留给我们的尚未解决的问题。”

　　1　探亲之旅　400万台湾人祖籍在广东

　　广东经贸文化交流团到台湾参访是“探亲之旅”。黄华华省长的访问很成功,广东来的乡亲说不定这一次会找到许多堂兄弟、堂姐妹,表兄弟、表姐妹。

　　王春芙:连主席早上好!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黄华华省长率领广东省经贸文化交流团抵台的当天,您在欢迎晚宴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黄省长来台是“探亲之旅”,我们听了很感动。

　　连战:的确是“探亲之旅”。广东和台湾有很深的渊源,从历史人文来讲,台湾是“三州之人”,主要来自福建的泉州、漳州和广东的大潮州(包括今天的粤东及梅州)。在广东的东部,从潮州、揭阳往北是梅县、兴宁,再往北,是平远、蕉岭,这里大部分都是客家乡亲聚居之地。台湾有很多客家人都来自广东。现在桃园、新竹、苗栗以及台湾东部、南部的一些地方都有很多客家人。

　　王春芙:现在客家人在台湾有几百万人了吧?

　　连战:大概有400多万。

　　王春芙:也就是400多万台湾人的老家在广东?

　　连战:对,祖籍在广东。

　　王春芙:所以,这次广东经贸文化交流团到台湾参访,主题就是“合作之旅,乡情之旅”,您说是“探亲之旅”,不谋而合呀。

　　连战:(笑)是啊,黄省长的访问很成功啊,媒体对此报道也很多。那天我还说,广东来的乡亲说不定这一次会找到许多堂兄弟、堂姐妹,表兄弟、表姐妹。总编辑之前到过台湾吗?

　　王春芙:2004年我带领一个广东新闻代表团来台湾走访了几家新闻机构,6年过去了,感觉台湾变化很大,两岸互动的热络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连战:(笑)你再看几天感受会更深。

　　　2 粤台合作　经贸发展新台阶精彩可期

　　台湾应该认识到,2008年以后两岸经贸合作关系的深化,大陆在台湾的采购,大陆观光客的到来等等,对正处于国际金融危机严重影响之下的台湾摆脱困境有很大帮助。我必须要把这句话讲出来。

　　王春芙:您对粤台之间的渊源谈得这么深刻,那对未来两地之间的合作前景有什么看法和期望吗?

　　连战:在我们眼里,广东省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省份,在人文、地理和历史等方面都与台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中国近代,大部分华侨都是广东人、福建人,所以广东得风气之先,华侨回到广东,对于广东乃至全国的思想、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发展都起到了开风气之先的作用。可以说中国国民革命、中国国民党、乃至辛亥革命的成功都起源于广东。所以回顾这段历史,我们可以发现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与广东相比。这应该是广东人的骄傲,这段历史不仅要保存好,还要发扬光大,走在时代的前列。

　　王春芙:到了当代,小平同志提出了改革开放……

　　连战:(不等王春芙说完,连战便接了上来)也是在广东。所以我在深圳公园见到邓小平先生的铜像,感触良多。我说小平先生是划时代的人物。你看,改革开放30年,大陆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这是划时代的变化。而在这个变化发展中,广东一跃成为大陆的首富之省,去年的GDP将近4万亿元人民币。

　　王春芙:对,39483亿元。

　　连战:是啊,比台湾还多。而且,据我了解,广东省为了进一步发展,已经启动了总投资达13000亿元的投资计划,用于提高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的建设水平。今后5年,为了扩大内需,还将安排23000亿的款项来推动“新十大工程”建设,这些都是空前的大动作。

　　再说台商,目前大陆一共核准了38万项台商的投资,其中12万项在广东,几乎是三分之一。(笑)我认为海峡两岸特别是粤台两地发展的势头很好,尤其值得高兴的是,昨天晚上ECFA已经通过了。

　　王春芙:是啊,这是对两岸人民都有利的好事。

　　连战:没错,明年1月1日ECFA就正式实施了。3年以后,很多商品进入两地都是零关税了。可以想象得到,将来粤台两地之间的经贸发展一定会跃上一个新台阶。

　　未来6个月,两岸还将继续磋商货品贸易的协议、服务业的协议还有投资方面的协议。我相信这些协议的制定一定会很顺利。到那个时候,台湾和大陆,尤其是与广东、江苏、浙江、山东等几个重要沿海地区经贸关系的发展肯定会变得更好。这些你可以想象,将来热闹的情形,指日可待、精彩可期啊。(笑)

　　最近这一届国共论坛在广州举办,已经讨论到了新能源、节能环保、深化经济合作等议题。

　　王春芙:讨论的议题越来越深入。

　　连战:非常清楚、深入而具体。比如说,台湾在新能源方面、在节能环保、电子科技等方面,过去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因为台湾地方小,我们要生存、要发展,可以说是被逼得走到了尖端的科技领域里。这是几十年来台湾经济走出的一条路。现在,台湾不少产品在世界上的占有率都是排名第一,一些能源方面的产品在全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王春芙:这些产品正是我们广东特别是珠三角在推动产业转型升级中所需要的。

　　连战:你看,对不对啊。到了年底,货物、投资、服务业等等这些协议完成之后,从台湾的角度,在开拓大陆市场方面我们已经捷足先登。昨天,我和深圳市许勤市长有过深入的交谈,他告诉我,深圳的精神就是效率、速度和品质,这个我印象很深。广东的朋友已经把改革开放的大火烧了起来,所以我个人对于粤台之间在经贸领域的合作前景是非常乐观的。

　　王春芙:此次,黄华华省长率团访问台湾还开展了一系列的大规模采购活动。

　　连战:是啊,对此,一方面我觉得应该表示感谢；另一方面,我们台湾也应该认识到,2008年以后两岸经贸合作关系的深化,大陆在台湾的采购,大陆观光客的到来等等,对正处于国际金融危机严重影响之下的台湾摆脱困境有很大帮助。我必须要把这句话讲出来。

　　王春芙:对,通过我们媒体把您的意思传播出去。

　　3 两岸关系　5年前没想到能大放光彩

　　历史留给我们的问题还存在,我们必须有勇气有智慧来面对历史留给我们的尚未解决的问题,一定要把握时机,用勇气和智慧继续不断开拓两岸和平发展的新境界、新领域。在这个问题上面,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晚,也不会太早。

　　王春芙:(指着墙上的照片)您会客室挂的这幅与胡锦涛总书记握手的照片是一张很珍贵的历史性照片,当时在电视里看到这一场景时,我很激动。

　　连战:那是2005年,我率领中国国民党代表团到北京去,和胡总书记的第一次见面,我们达成了“两岸和平发展的五点共同愿景”,为两岸关系的发展确立了总的方向。

　　之后两党召开了6次论坛,前4次我们两党达成了94项共识,今天讨论的“三通”、观光客、农业合作、专业人员的交流、文化教育的交流、两岸学生之间的交换等等在这94项的共识里面都已经出现了。不仅是出现了,我们还通过我们的“立法委员”与大陆的官员,多次坐下来,把这些细节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就是为什么两年前的5月20日,中国国民党在台湾重新执政,7月初大陆观光客就可以来台了。因为所有的协议都已经拟定好了。

　　从2008年到目前为止,海基会与海协会召开了5次会议,签了14项协议。所以两岸在大的方向、经济层面的合作应该是令人满意的。

　　王春芙:5年前您与胡总书记第一次握手,使两党之间、两岸之间恢复了对话,当时有没有意识到5年后的今天,两岸间会出现如此欣欣向荣的景象?

　　连战:当年真没有想到,3年以后、5年以后两岸的局势会这样大放光彩、举世瞩目,起码当年我是没有想到。

　　王春芙:现在回过头去看呢?

　　连战:(沉思片刻)这证明我们选定了正确的历史方向,走稳了关键的步伐。锲而不舍、持之以恒,这是两岸两党双方面努力的结果。胡总书记一直在强调,搁置争议、求同存异、建立互信、重视现实、共创未来。在这些原则之下,我们两岸之间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我觉得不仅是物质上、经贸上,这些是看得见的。而两岸同胞之间的交流、了解、良性的互动、感情的融洽,这些带来的成效却是不可以简单地用数字来计算的。

　　其实,大陆来台观光,一年300万的游客也不为过,当然这也是可以预期的。

　　王春芙:是啊,到时候会有越来越多的大陆游客来台,可能还不止300万。(笑)

　　连战:(笑)所以,台湾要好好地准备了,从交通和食宿设施都要做好准备。因为过去的8-10年,包括旅游在内,台湾很多领域都没有得到发展,比如,航空、港口、旅馆等各方面没有人投资。

　　不是说台湾没有钱,修不起,而是因为太自我封锁了。所以政策方向的错误危害非常深,不是三年五年能够赶得上的。那天广州市万庆良市长和我讲,广州亚运会期间会有上万的选手、不晓得多少万的观众来到广州,因此,广州做了适当的投资,包括了运动场馆的修建,博物馆、歌剧院等文化场馆的建设,城市交通的规划与建设。广州是一个很富庶的地方,这种投资是非常必要的。

　　王春芙:ECFA昨天通过了,下一步两岸关系应该怎么走,您有什么看法?

　　连战:2005年,我到大陆与胡锦涛总书记达成和平发展的五项愿景,那就是两岸关系发展的整体规划与构想,双方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个人认为两岸的关系不只是经济上的关系,历史留给我们的问题还存在,大家看看那个愿景就会发现,经济合作只是其中的一点,这一点非常重要,但却绝不是唯一的。所以,为了两岸同胞的福祉,为了光明灿烂的未来,我们必须有勇气有智慧来面对历史留给我们的、尚未解决的问题。我们一定要把握时机,用勇气和智慧继续不断开拓两岸和平发展的新境界、新领域。在这个问题上面,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晚,也不会太早。可以由小而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头一步要迈出去。尤其《南方日报》是可以引导舆论和指出方向的媒体,我们要共同努力。

　　王春芙:嗯,让我们共同努力。

　　　4  尊重历史　理解台湾就要了解台湾历史

　　日本人统治台湾的50年,从中国人的立场来看,这是一段很悲痛的历史。这都是过去的事,可以不要天天提,但是我们要尊重历史。大陆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王春芙:广州亚运会开幕的时候,您会不会来出席?

　　连战:我很遗憾的是目前为止到广州只有两趟。第一趟去了半天,走了黄花岗、中山纪念堂；第二趟也只是去了差不多半天,白天看了黄埔军校、琶洲会展中心和南越王墓,晚上到珠江夜游。去的时间太短,所以了解有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次前往学习。

　　王春芙:今年11月12日广州亚运会开幕就是一个机会,那一天还是孙中山先生的诞辰。

　　连战:对。孙中山先生是中国伟大的人物,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当年去日本,1905年被日本赶走了,想到台湾还不能来,因为当时是日本的殖民地。到越南,法国人不让他上去。到了星洲,也就是现在的新加坡,英国人也不让他上去,后来有十几个中国大商人到码头上为他担保,才让他上去。结果,他一上去就成立了同盟会星洲分会。中山先生当年什么都没有,就是凭着他的毅力、努力和思想,到国外的锡矿里去、到橡胶园里去,对着在那里做苦工的华人,也有一些小学教员和记者,面对面地讲他的理想、步骤,相当困难。

　　你要知道,当时要推翻帝制,何等之艰难。当时“保皇”的势力远远要比他大,华侨敢捐钱给“康梁”也不敢捐钱给他。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最终取得成功的,要起义,有成千上万人跟着他,不要性命。

　　王春芙:明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您回顾这段历史令我们受益匪浅。

　　连战:我认为这都是历史,大陆对这段历史也很重视。我们这一代人可谓生于忧患,对历史我们是不能忘的,而且要尊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台湾到今天还受到了历史发展的影响。要理解台湾,就要了解台湾的历史。其实中国人到台湾来,隋唐的时候就有了,我的祖父写《台湾通史》,记载得非常清楚。公元609年,就有大陆人来到台湾的记录了,不是什么18世纪、19世纪。

　　台湾是中华民族中唯一的一个两次做过殖民地的地方,先荷兰后日本。荷兰是在17世纪的时候开始在台湾殖民统治,时间不到40年,那时候它的政治中心在台南。那个殖民地主要是做生意,对于你的文化、你的价值观、生活风俗、习惯都不管不顾。他就是经商、买卖资源,如此而已。但是日本人统治台湾的50年,从中国人的立场来看,这是一段很悲痛的历史。我的家族既反清又抗日,所以你看我们怎么能过好日子。这都是过去的事,可以不要天天提,但是我们要尊重历史。大陆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王春芙:您指的是抗战这段历史?

　　连战:是的,我到过台儿庄,那里是中国人与日本人作战的地方,当地对台儿庄战役的记录和展览都比较客观,我看后深受感动。最近有一部电影叫《喋血孤城》,讲述了国民党在湖南常德与日本的会战,台湾还没有演。那时候和日本人作战,那些年轻人脑子里面想的是在为中华民族牺牲奋斗。

　　辛亥革命100年,其实也是两岸可以好好利用的契机,来沟通两岸对于近代问题的看法。　(记者 赵杨 陈健聪 邓红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