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裳:我当时就想往亳州、周口这些地方去。那些地方都穷,混穷好混。那些地方出门的人多,讨饭也有地方。
因1800元工钱,一直有气
新京报:你就是因为他跟甘花好,看不惯,所以就砍了他?
赵振裳:不光是这个。是好几个事情积累起来的。我最恨的就是他欠了我1800块钱。那是我三年的工钱。我们一起去延安打工,他包的活,我俩一起干,临到最后他不给我钱。
新京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振裳:二十年前了。那时候我们两个关系好,一起去打工,做泥瓦工。三年,每年就回家一次,后来结算工钱。他说包工头没开给我们钱,我的1800块钱就这么没了。
新京报:那时候一天能挣多少?
赵振裳:多了能挣4块钱。我们俩当时一个锅吃饭,一张床睡觉,就跟两口子那么好。我后来借了500块钱,去找那个包工头三次,包工头说他把钱给了赵作海了。他真做得出来,不给我钱。
新京报:为什么会不给你?
赵振裳:钱人人爱。他拿到手里就不愿意拿出来了。
新京报:因为这个事情两个人关系闹翻了?
赵振裳:也没完全扯开脸,见面也说话,关系不好了。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包工头骗你呢?
赵振裳:不可能。我问清楚了。
新京报:你因为这个事情恨他?
赵振裳:你说我恨不恨?我们当时赚这个钱是买媳妇的钱。当时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我赚这些钱,能买个媳妇了。我们那个地方好多人买媳妇,350块钱买一个外地的媳妇。我这三年白干,以后也没机会买了。
新京报:你觉得你一直没有娶妻子是因为这件事?
赵振裳:如果我有个媳妇,当时我想去砍他,媳妇一拦我也就不去了。这都是没媳妇的后果。我怨他。后来他还砍过我家的树,再加上甘花这个事。三个事情积聚在一块,我就是再软也忍不住了。我一直对他有气,怀恨在心。
新京报:我看有报道说,你当时和甘花也是相好,是因为这个才砍他?
赵振裳:我没有。人家甘花她男人喊我叔,我做不出那种事。
在外卖瓜子、捡破烂
新京报:这十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赵振裳:我换了几个地方,卖过瓜子,后来就捡破烂。
新京报:在外面生活得好吗?
赵振裳:在哪里不是吃饭干活。在外面也好。你说在村里,人家肯定都笑话我没能耐,连个老婆也娶不上。在外面没人说闲话。也有人问我,怎么没人来看你啊,我就说家里没电话联系不上。
我自己在家里做饭吃,有时候没事还唱个歌曲。
新京报:在太康县住在哪里呢?每天生活是什么样的?
赵振裳:租了一个房子,50块钱。每天五点多起来捡垃圾,捡到晚上八九点钟,一天能挣一二十块,够吃饭。
新京报:中间就没有一次想过回来吗?
赵振裳:2003年非典的时候我想回来。那时候到处撵人,我在外面呆不住了。可是我快到县城的时候,听说不让进村,就又回去了。
新京报:是什么让你最终决定回来?
赵振裳:我快瘫了。去年,我手就不舒服,我去医院看,花了1000多块。今年我去医院,医生说治我这个病要花上万。他说我回家还有可能有医保。我这个病以后就说不出话,走不动路。我没钱,只能回来了。
新京报:没想过回来可能坐牢吗?
赵振裳:我有啥办法。我不能瘫在外面。我只能回来靠公家。我无儿无女能弄个五保户,公家能帮帮我。
新京报:回来激动吗?有人说你死了,你是不是吓一跳?
赵振裳:快进村的时候有点激动。我到村里,别人都不相信我是赵振裳。连我侄子都说我冒充。我又不骗钱我冒充啥,我身上有块疤,我给他们看,他们就相信了。
一直认为对方死了
新京报:认为自己杀了人,在外地不害怕被抓吗?
赵振裳:也害怕。杀了人咋能不害怕呢。刚开始的时候我也睡不着觉,想着杀人了可怎么办,这个事情能咋样?
新京报:见到警察会躲吗?
赵振裳:也不躲,躲有啥用,该来还来。不过这个事情一直没有经过公断,我还是怕。
新京报:你一直认为他死了?
赵振裳:我是这么估计的。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他可能还活着?
赵振裳:我没想。我不想让他活,他活着对我没好处。
新京报:为什么呢?
赵振裳:他活着见了我,还不是要治我。
新京报:这么多年,没想着和家里联系或者回家看看?
赵振裳:我家里也没人,联系啥?我也怕赵作海的儿女找我的事。
新京报:你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
赵振裳:一点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他成了杀人犯,井里还有个尸体被当成我。
仇家宜解不宜结
新京报:你后悔当初砍他吗?
赵振裳:我不后悔。再说后悔有啥用,天下有卖后悔药的吗?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初没和他打架,你们两个都不是现在这样?
赵振裳:我不跑,在村里卖个百货,生活还可以。他生活还不如我。
新京报: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坐牢也和你有一定关系,你觉得愧对他吗?
赵振裳:我不愧。不治他,他不会改。我不管他接受不接受,我教训他了。
新京报:如果他这次出来,你会和他见面吗?
赵振裳:我不见,见了面他治我怎么办?
新京报:如果碰上呢,会说话吗?
赵振裳:不说,没啥可说的,仇人见面说啥?
新京报:你还是觉得他是你的仇人?
赵振裳:我感觉他会把我当仇人。
新京报:如果他愿意不计较以前的事,你会跟他和好吗?
赵振裳:我心里也不好过。我们俩都受罪了,都有损失。这样理解,他也有错,我也有错。两个人和好不容易,如果他愿意,我也愿意。仇家宜解不宜结,我还是愿意。
新京报:你说你们俩原来关系很好?
赵振裳:一起长起来的,从小关系就好。他这个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和人吵架打架。我是软弱无能,不爱和人争。我俩能处到一块去。
新京报:你觉得赵作海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振裳:他脾气不好,容易发火,听不进话,不大能与人共事。但是他也有能耐。他上过部队,在部队上念过书。
新京报:整个事情,你想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赵振裳:我不知道。我是农民,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到底是咋样。希望时间长了,大事能变小事。希望他出来了不要伤我。
新京报:你现在最想的是什么?
赵振裳:我就希望能治治这个病,公家能给我点医疗费,有点救济有点医保。我年龄这么大了,也没房子,也没孩子,谁也指望不上。
新京报:赵作海也一样。他妻子改嫁了,房子也没了。
赵振裳:他不一样。他还有孩子。他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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