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文/党国英
人们常说,谣言止于智者。仔细揣摩这句话,以为也不尽然
人们常说,谣言止于智者。仔细揣摩这句话,以为也不尽然。窃以为自己算是智者,却也常常受谣言之苦,并感到谣言防不胜防。有两件事印象深刻。
前年安徽某地发生了一起“群体性事件”,地方动用了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几个农民被判了刑。在二审时,我受同事之邀,旁听审判。先前已经听到了一些来自当地“农民领袖”的话,说乡里的干部是如何对农民下手,而农民又是如何在手无寸铁之下受了皮肉之苦。更糟糕的是,农民最后还要领受牢狱之灾。
受习惯思维的支配,我开始相信了“农民领袖”的话。但我仔细向几位当事农民了解情况后,发现事情并不完全是“农民领袖”讲的那样,那“农民领袖”欺骗了我。然而,在一定范围里所传播的是“农民领袖”的话,也就是说,传播的是经过捏造的东西,近乎谣言。
后来我进一步了解到事情的原委。有一家杂志在那里发展通讯员,农民只要订一年杂志就可以成为通讯员,这家杂志在那个村里发展了几十个通讯员,个别家里甚至有两个。那年,这家杂志的某一期发表了一篇关于农民维权的文章,而压题照片是几位农民席地而坐,每人旁边放着一根棒子。
有人据此对农民说,可以用棒子来维护农民权利,并鼓动村里农民做了若干棒子。进一步,又有人鼓动农民手持棒子到乡政府去索要办公室,成立杂志通讯员工作站。冲突就这样发生了。后来便是好几位农民进了班房。我感到难过的是,那鼓动者在外面自由自在,受罚的是被抓了“现行”的好几个农民。
这件事情多少让我感觉受伤,此后我对哪里发生“群体性事件”的消息心存警惕,不敢轻易相信,更不敢听“农民领袖”单方面放出的话。偶尔听到有人诉说农民方面的冤屈,我常常劝当事人找法院解决问题。我承认,在目前的社会条件下,如果发生某些冲突,农民被冤枉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我们决不可在具体事件上凭这个“可能性”而简单地作出判断。如果社会上多数人习惯于先入为主地判定某些事情的是非曲直,消息就必然被“过滤”成谣言;如果有别有用心的“领袖”刻意歪曲事实,谣言就会泛滥成灾,生出很多危险来。
另一件事情也令我惊怵。去年早些时候,一位高官被纪检部门“双规”,他的“腐败”行迹成了人们饭桌上的谈资。有说纪检人员从他家里发现巨额现金,还多是美元;还有说他有十几个情人,生活十分糜烂。人们又是惊愕、又是唏嘘,感慨这样一位有前途的学者型高官何以如此糊涂,又感慨人心不古,腐败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的骨髓。
传言者多是熟人,说起来有板有眼,加上我的先入为主,就深信不疑了。可后来法院判决下来,方知这位高官只不过犯了重婚罪。再后来听很了解他的人讲,他的重婚罪也犯得“有情有义”,以至对他的处置让有关方面犯难。我完全不认识这位高官,不敢说后来听到的就百分之百可靠,但敢于认定早些时候听到的多是谣言。
我有轻信的毛病,这两件事情便成了治疗我轻信的两剂猛药。
社会上要消除谣言是不可能的,人们本不必为谣言担惊受怕,但如果一个社会有了系统的谣言增强机制,并由这种机制不断扩大社会的裂痕,我们就要警惕了。在扩散中被增强的谣言在社会上是有选择的,而决定选择的因素是人们的具体生活感受。如果人们感受到农民在与政府的关系中的确容易受到利益侵害,就容易听信冲突事件中有利于农民的传言;同样地,如果许多人亲自观察到腐败的存在,也就容易在反腐败案件中听信不利于官员的传言。
更深入地看,如果人们时刻感受到政治这个东西在影响自己的命运,并体会到它的某种异己性质,也就要关心政治,并容易把自己听到的政治谣言转述于他人。这就是一种谣言的增强机制。
如果上面的道理能够成立,我们就该能找到治理谣言泛滥的办法。显然,现有的办法尚难以完善解决这一问题。
因此,应该在改变人的生活感受上下工夫。如果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信息公开办法,增强政府信息的公信力,谣言传播的空间会更小。总之,解决谣言漫天飞的问题不难,关键是要从制度建设上下工夫。★
图片报道 | 更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