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上午7点
从都江堰通往汶川的唯一一条路213国道被地震损毁严重。我和丈夫单位上的两名同事不得不弃车步行。从都江堰至汶川一共94公里,我们计划步行两天左右。
路上很多人在走路,手机只是个时间工具,信号全无。行人间还传递着各种关于地震的传言,山坡上不时飞沙走石,对岸还有巨石垮塌进岷江之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像爆炸似的声音。雨在不停地下,迎面碰到不少劫后余生的灾民往外走,他们都劝我们返回,因为路上太危险。在隧道和有泥石流的路段,惊恐的人们都是跑着过去的。
我拉着老公的手,说我们可能走不到汶川了。他劝我先回去,我不回,生死都要在一起。在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休息时,老公理了理满是稀泥的头发,问我“帅不帅”,我说“帅呆了”;我问他“我漂亮不”,他说“我是他最漂亮的‘叫花子’老婆。”
5月13日晚上7点
我们几个像泥人一样地爬到了映秀镇,夜幕下,这个以往秀丽的小镇已经是一片废墟。
在路上就知道这里成立了临时救灾指挥部,老公去了一趟回来说,通往汶川的路断了。“汶川肯定更厉害,妈妈和女娃儿可能全都没了,与其过去收尸,不如留在这里救人。”老公说他自己已经报名参加了临时工作组,让我随他同事返回成都,我说“你在哪,我也在哪。”
晚上和十几个映秀小学的老师挤在狭窄的帐篷里,迷迷糊糊中也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我担心着在汶川的父母和7岁的女儿。
5月14日早上5点
天亮了,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我们简直就是在死人堆里睡了一晚。在都江堰,我们像是在看“逃难片”,在映秀,我们是在看“灾难片”。尽管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么近地靠近过死人,而且还是一排排的,但看着那些被各种颜色的布包裹着的尸体,我反而镇静了。
昨晚在夜色中看见漩口中学的残留教学楼,大部分还立着。现在一看,才知道整整少了一个楼层。
5月14日上午7点
镇政府和镇领导都被埋了,当时正在映秀视察工作的汶川县副县长张云安组织成立了现场工作组。老公负责伤员排号,就是按照受伤程度的轻重排好顺序,等着直升机来接走。
泪水一直在我的眼眶里转,我帮着搬东西,记录文案,发放食品。空投下来的食品是有限的,有些还被灾民一抢而空。
5月14日上午10点
部队陆陆续续跑步进来,看见他们真的像是看见亲人。为了轻装前进,他们扔掉了背负的物资,很多战士到达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直升机降落下来,我们负责在外围接送重伤员,再由战士送到直升机上。我不怕尸体,因为他们很安静,但是我害怕缠满绷带、鼻青脸肿的伤员。站在废墟中,像是站在地狱里。
5月14日中午12点
终于知道在汶川的父母兄妹和女儿都平安无事!
老天爷也开恩,终于放晴。废墟下还有很多活着的人,身边随时有战士抬着幸存者出来,虽然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已经缺胳膊断腿,但已经是万幸了。
在几个连战士的配合下,老公和当地干部对镇里的银行、粮站以及派出所等进行营救和保护,我则跟着做记录。
5月14日下午
温总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映秀镇,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他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清楚,泪水却禁不住流得满脸都是。
解放军来了,医疗队来了,温总理也来了!我苦难的父老乡亲们,我们的亲人来救我们了!
5月15日
在救灾中听说了很多感人的故事。在部队到达之前,映秀镇的老百姓都在自救。
镇派出所一共6名干警,所长高金耀遇难,受伤的民警马国民坚持执勤,保护被埋的文件、枪支和雷管;
映秀小学校长谭周强,母亲和爱人都还没有挖出来,他就组织老师抢救被压的学生。我一次都没有看见年迈的他流泪;
汪艳,个体粮站老板,地震发生后,夫妻俩将挖出来的十多吨大米、面、油等全部捐献给灾民和部队官兵。
……
5月16日早上
两边的路已经逐渐在修复,过几天就能见到汶川的父母和女儿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到成都等我了。我自己也和成都、昆明的亲人失去联系整整5天,他们肯定要急疯了。
早上,在老公的一再要求下,我离开了映秀镇,他还留在那里救灾。临走前,我把自己的护身符留给了他。
5月16日中午
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步行,我到了离映秀镇7公里左右的临时码头。又排队等候了一个多小时,我登上了返回都江堰的冲锋艇。我已经5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源源不断的物资和各类救援人员正在赶进去。
这片土地注定要被载入史册。在这里我看到了很多感人的事情,让我的内心触动最多的是,在自然灾害面前,人们总能用最大的承受力承受灾难带来的痛苦。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不要悲哀,让我们一起重建家园吧!
作者: □救灾志愿者周红令 晨报记者杨育才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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