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0日夜,深圳福田区赤尾村。23岁的哈尼族姑娘李勒巴看着5岁的弟弟酣然入睡,自己却怎么也无法闭上双眼:不是失眠,是无眠。
这一天距离给弟弟李丙成交下个月学费的时间仅剩下不到一礼拜,共550块的学费,而李勒巴的月薪一千出头,还要负担房租、水电、吃饭、坐车……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笔七万元的债务需要偿还,那是父母遗留给女儿的唯一“财产”。
当然,李勒巴无眠的理由决不仅仅是“缺钱”这么简单。
在她抽屉的尽头,深藏着一份从家乡带来的报纸——今年2月24日的《云南信息报》,这是一份在当地颇具影响力的报纸,那天的重要版面大篇幅详细记述了发生在李勒巴老家云南省红河州红河县浪提乡浪堵村的一桩惨绝人寰的命案:事主一家惨遭灭门,仅剩下两人幸免于难。
两个幸存者的名字,正是李勒巴和李丙成。李勒巴来深圳打工已经五年,长年不在家中,因此逃过此劫;而李丙成“2·22”当天正在云南红河老家,与另外五名遇害亲人共处一室,他是如何奇迹般地逃脱那场噩梦,所有人都说,这是一个谜。
今年2月22日上午9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李勒巴从睡梦中惊醒。“你妹妹得重病了,奶奶让你赶紧回来……”电话那头是她的叔叔,话没说几句,便泣不成声。李勒巴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又听到几声孩童的哭泣,哭声很惨。尽管她已经离家多年,但完全可以确信哭声来自她5岁的弟弟。弟弟,是李勒巴一根异常敏感的神经。
“叔叔是个刚毅的男人,平常从来不会落泪。而弟弟是家里的宝,全家人都宠着,哭得那么惨也让我心里害怕。”李勒巴告诉记者,自己是个非常感性而又相信直觉的人。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夺门而出、直奔机场。
从深圳到红河 一路煎熬
很反常,村里的人基本都没睡。火光中,李勒巴看到了自家门前长长的警戒线。
在赶往深圳机场的路上,李勒巴就在思忖:家里这次出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而且,李勒巴的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妹妹生病”,她隐约觉得,弟弟李丙成可能经受了一次很大的刺激甚至是灾难。究竟是什么,李勒巴无法从叔叔口中得知。
到达机场的时间是当天上午11时,李勒巴买了下午3时45分直飞昆明的全价机票。她看着停机坪上一架架腾空而起的飞机,心急如焚。最终,李勒巴还是无法抑制强烈的紧张,用手机拨通了老家同学的电话。“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吞吐着告诉我,我妹妹被打死了。”李勒巴告诉记者,当时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她的直觉再次告诉自己:事实可能会更加可怕。
几个小时的煎熬后,李勒巴登上了飞机。此刻,在千里之外的云南红河,她居住多年的那二层小楼已被严密封锁。
机舱内,关闭状态的手机让她更加急促不安。“我的手心全是汗,尽管那是冬天,还开着空调。”在李勒巴的记忆中,她没坐过几次飞机,每次的飞行经历都让她充满欣喜和愉快。然而这一次,两个小时的飞行对她来说却如坐针毡。
接近2月22号晚6时,李勒巴乘坐的航班降落昆明巫家坝机场。此时,被通知“务必护送妹妹回家”的李勒巴的堂哥早已等候在到达大厅。两人见面后没有亲人久别重逢的任何嘘寒问暖;相视片刻,堂兄妹二人疾步走出到达大厅并径直拦下一辆的士。上车后,李勒巴的堂哥掏出早已备好的地图,告诉师傅:目的地——红河州红河县浪提乡浪堵村。
沉默了良久。坐在后排的李勒巴低声问自己的堂哥:“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知道妹妹死了,弟弟也不好。还发生了什么?”副驾驶位置上的堂哥转身回望李勒巴,单薄的妹妹此刻正在发抖:“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我爸通知我务必把你送回去。其它的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
又是沉默了良久。堂哥的手机响了,铃声原本是一首温柔的情歌,在这个静极的车体里,却振聋发聩。电话那头是他的父亲、李勒巴的叔叔:“把姑娘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你保管着,特别是手机,别让她接任何电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堂哥按照父亲的意思照办了,李勒巴别无他法,只有继续沉默。
“我们云南的山路很颠,很难走。的士司机在路上跟我们说说闲话,我们都没有搭理,主要心里太乱太害怕,司机也觉得我们怪怪的。”李勒巴说,当时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弟弟,他那一声凄惨的哭声,令自己揪心般的刺痛:“我在车里总胡思乱想,到后来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路还算畅顺,李勒巴一行中途除了在通海停留吃过晚饭外,便再也没有下过车。23号凌晨2时30分,的士驶进了浪堵村。
很反常。村里的人基本都没睡,很多人在露天烤着火,议论着什么。火光中,李勒巴看到了自家门前长长的警戒线。
1700元 葬送了两个家庭
“孩子,你家全部被杀了,不过你弟弟还在。”
那一夜,任凭李勒巴如何询问,村里的人都守口如瓶,她的叔叔把李勒巴带到了隔壁邻居钱文强家里,让她住下,说“要等到天亮再把情况告诉你。家里是出了事情,还在解决,你先在这里睡觉”。此时,万般无助而又极端恐惧之下的李勒巴放声大哭,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天很快就亮了。近乎疯狂的李勒巴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的家究竟怎么了?我的亲人们都在哪里?是谁出了事情?其他人又在哪里,弟弟现在如何?”最终,村里人还是没能瞒住这个再也无法隐藏的真相。钱文强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李勒巴:“孩子,你家全部被杀了,不过你弟弟还在。”
晴天霹雳。李勒巴拨开众人,歇斯底里般地嚎叫着,疯跑出邻居家的屋子,来到自家楼前,试图冲过层层围起的警戒线,进到屋内看个真切。严守在此的警察急忙拦下李勒巴,阻止她接近现场。这既是破案的需要,也是对她的一种爱怜,所有的人都不忍心让她看到那个惨烈的现场———两层小楼内此时正停着五具尸体,周身已被裹上白布。他们是李勒巴最想见到又不能见到的父亲李贵和、母亲钱合巴、妹妹李勒崩还有妹妹的两个孩子,3岁的李莎芬和3个月的李文亮。警戒线前,李勒巴对着自己的家长跪不起,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亲人的名字。在场的乡邻无不动容。
上午9时左右,李勒巴的婶婶带着5岁的李丙成来到姐姐跟前。“我当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拉过弟弟。但是弟弟不认我,跟我显得特别生疏。”李勒巴回忆,当时的弟弟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双眼黯淡无光;她当时还不知道,年仅5岁的弟弟亲眼目睹了整个凶杀过程。“大概过了很久,弟弟才抬起头看着我,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就像自来水一样淌了出来……”李勒巴告诉记者,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弟弟以后就是她的唯一。
正当李勒巴姐弟凄惨相认的时候,“灭门案”的凶手李强已被抓获并突审完毕,其对自己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罪行供认不讳。当地村民都很难接受平时温文尔雅的李强竟会下此毒手,更难以想象他下此毒手的动因是欠下对方区区1700元钱。
这就是震惊云南的“2·22”特大灭门凶杀案。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采访的当地媒体《云南信息报》记者彭美源向本报记者描述了他所见到的场景:“我是第二天清晨7时左右往浪提乡浪堵村赶的。在路上,我不时看到有警车驶过,一路鸣着警笛声。与此同时,通往浪堵村的其它车辆也明显减少,出入村口的部分路段还增设了检查站,民警对过往车辆进行一一排查,整个村庄显得非常紧张。”据彭美源回忆,当他赶到浪堵村的时候,“路边已经停了十辆警车,村民们正自发地用木头为死者打棺材,大家都觉得死得太惨,理应厚葬。村子里是前所未有过的一片哀伤和凄冷。”
主审此案的云南省红河州红河县公安局副局长李贵欧为记者还原了案发始末:“李强两年前欠下李贵和1700元钱,为此两家经常争吵。2月21日晚上,怀恨在心的李强终于按捺不住,动了杀念,先将李贵和骗出家门,在偏僻处下了手。随后,李强又认定李贵和家有钱,便丧心病狂地冲到其家中将一家老小全部杀光,并抢走2万现金。”李贵欧告诉记者,凶手李强的杀人动机是因财而起,而“灭门”的想法是因为他觉得“杀一个是死罪,杀一家也是死罪”。
1700元,葬送了两个家庭。李勒巴说,除了弟弟,家里从小养到大的一条狗也还活着,只是每天都会蹲坐在她家楼前一动不动:“我看见狗的眼睛里有泪水,真的。”
一个多月后,3月27日,无法面对这个伤心之地的李勒巴带着弟弟回到深圳。家里,仅仅留下那条流着眼泪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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