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遇害者遗体火化运回保山安葬
下午5时30分许,王伟的遗体火化完毕,家属一行捧着王伟的遗像,从楚雄殡仪馆乘车离开。
一路上,白色依维柯在前疾驰,我们一行则在后紧紧跟随。因顾忌随行家属的民警会对我们的采访进行阻挠,我们没敢把车距靠得太近,始终保持在150-200米的距离。所幸,依维柯的白色还算显眼,车牌号云E25780也早被熟记于心,几度在红灯路口其差点驶出我们的视线,硬是靠踩着红灯的“点数”疾驰,才跟了上去。
20余分钟后,依维柯缓缓停在玉波酒店门口,王伟家属在陪同民警的搀扶下走进酒店。还是不敢靠得太近,5分钟后,我们方才走进酒店大厅,根据电梯停留的层数我们判断,王伟众位家属应是住在5楼的某几个房间。随后,我们也在该酒店5楼和3楼分别开了两个房间住下,计划让王伟家属吃饭休息一段时间后,再继续之前殡仪馆内未能完成的部分采访内容。
我们在5楼的房号为509,王伟母亲及其妻子的房间506就在我们的斜对面。晚上9时25分,我们轻轻敲响了506的房门,但当王伟妻子开门的一瞬间,隔壁一直开着门的505房间也同时走出一名警校的女民警,她听到了动静!
本想与家属再做进一步深谈的我们,却因为惊动了民警,不得已而终止。几分钟后,一名号称“酒店是我开的,你们必须立刻离开”的男子大步冲进506房间,他对我们说:“现在案件在调查中,所有无关人员不得与受害者家属接触!”在我们的要求下,男子出示了他的警官证:楚雄州公安局,尹××。
随后,这名尹警官继续说:“你们未经允许进入他人房间,再不离开我就要报110了!”对其咄咄逼人的声势,我们始终采取忍让态度,并主动提出大家坐下来慢慢沟通。但尹警官拿出电话开始拨打,从其断断续续的说话中我们听到,原来他所说的110,似乎是自己部门的一个“主任”。
挂掉电话,尹警官告诉我们,110随后就会赶到,并会将我们带离。整个过程中,这名尹警官始终不肯放低其说话的嗓门,还称这是“为了让你们听得更清楚一点”。看着站在一边的王伟母亲及妻子脸上尚未褪去的悲伤,我们不忍再因为来自他人的吵嚷打扰这对婆媳,于是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不料,尹警官这时又跟了出来,称即便我们站在走廊上也不行,必须马上离开这家酒店。“这酒店是我开的,你们必须现在就离开!”面对如此要求,我们终于向尹警官提出了质疑:“警官还可以开酒店搞副业吗?”到此,尹警官这才变了脸色,小声改口称,他说的是开房间。
随后,尹警官在电话里称呼的“主任”带着几名民警来到,称确实因为该案还在办理中不方便接受采访,请我们暂时离开。眼看当晚与王伟家属进一步深谈的计划无望,我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们回到房间后又多次拨打了王伟母亲及其妻子的房间电话,但一直都无人接听,估计电话线已被人拔除。这一晚,众民警在5楼开的房间始终开着门,亮着灯,可以清晰地听见,几名操着楚雄口音的民警打牌直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王伟家属被送回了保山。前天,王伟在保山入土为安。
亡羊补牢:兄弟警校在培学员外出需汇报
4月16日,我们从云南省的另一所警察学校部分在培学员口中了解到,由于楚雄警校发生的该起恶性案件,该校也开始对目前正在校内参加培训的所有学员加强了管理。
“关于这件事的传闻至少有两个版本,有说是楚雄警校的在培学员因周末外出喝酒,产生内讧后打起来就发生命案。还有说学员遭到黑恶势力的袭击。”据一名来自州市的该校在培学员介绍,目前,该校的老师们已对所有学员作出告诫:周末外出不要酗酒,如遇突发事件应迅速向相关部门求助,不要逞一时之勇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原来我们周末外出、外宿是没人管的,但现在管得非常严格了,即便是周末的白天需要外出,也必须向主管队长汇报具体去向和返回时间。”该校的一名在培学员说。
楚雄警校的凶案虽然在当地被要求严密封锁消息,但我们连日来在楚雄的大街小巷追访事件的真相时,许多出租车司机还是有所耳闻。一名司机告诉我们,事发第二天他的车搭载了一名很斯文的女子,像是在机关工作的。闲聊中,女子无意中说起头天夜里警校里死了2名学员,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还不清楚。的哥急了:“在警校里都不安全?难道警察都保护不了自己?”这事在的哥心里打了结,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郑重地交待在外地念大学的女儿,在学校里一定要注意安全,和同学搞好关系。
楚雄师范学院跟警校相距不过百米远。4月16日,我们在学院附近的5路车站对正在等车的学生进行了随机采访。部分学生反映,他们所在年级的系主任给大家简单通报过情况。“老师说几名警校学生酗酒打架,结果酿成了命案,让我们不要去那些乱糟糟的娱乐场所”。
保山对话疑凶母亲:供他读书欠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
4月18日上午,我们从楚雄向保山市隆阳区进发,寻找王建军的老家。
进入隆阳区已近下午4时,一路走,一路问,本以为漫无边际地找寻却迎来不错的运气。走在街上,意外发现真有群众对8天前的“警校事件”窃窃私语。从人们小心翼翼的谈话中,我们获知一个地名,隆阳区金鸡乡——王建军家所在地。
从隆阳区找到金鸡乡,又从东方村委会问到下东方十队,一个离城区只有十余公里的小村。
王建军乳名叫“蜜桃”
“村里来了几个外人,找王家的。”所经之处,村民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提起王建军,他们就问:“是不是前几天在楚雄死掉的那个?”在一名热心村民的带领下,我们敲响了王建军家的大门,此时,已是下午5时许。
“吃饭了吗?”王建军的小姨缓缓地打开门时,坐在院里的王父王母也同时作出了这样的问候。似乎对于近期经常会突然找上门的陌生人,一家人已不再觉得意外。出于热情好客的本性,48岁的王母起身就要去厨房准备吃的,我们赶紧将其拦下。
确如之前所了解到的,王建军家庭条件并不宽裕:一幢20余平方米的土木结构瓦房1982年盖起来后就没再翻修过,在邻居家的砖房衬托下显得低矮陈旧。狭窄的院坝,摆下一张小桌后更显拥挤,连单人通行都需侧身。几头刚出生10余天的小猪在院里窜来窜去,王母说,这些猪仔都还太小,要想卖钱,至少还要等2个月左右。除了猪仔养殖,家里还养鸡,这就是他们家全部的经济来源。
待我们把来意坦诚相告,之前一直礼遇有加的王母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她说,一开始她把我们误认成了来自外地的警察,以为儿子的案情有了结果,我们是来传信的……稍许平静后,王母捂着脸痛苦地开了口:“在我们父母眼里,蜜桃(王建军的乳名)是优秀的,不优秀不可能考上警察……”
母亲:王建军很孝顺
1984年,王建军出生在这个贫寒的农村家庭。5岁时,父母又给他生下一个妹妹。一家4口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两个孩子非常懂事听话,从小学习成绩都不错,王建军初中毕业就考上了武汉一所警官学院,中专和大专一并修读。这一来,父母为了帮他筹集学费和生活费,除了每天到地里干活,还额外搞起了养殖,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好景不长,父亲因为长期劳累过度,导致脊柱病变压迫到脊神经,医生嘱咐他不能再做重农活,否则有可能瘫痪,而高达10余万元的手术费又让这对老人望而却步,为了孩子,王建军的母亲从那以后只身担下整个家庭的重担。“那时,蜜桃每学期的学费就需要四五千元,每个月还要给他汇500元生活费。这些钱,我们只能到处去借。”据王母说,他们通过向信用社贷款,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来贴补两个孩子读书所需的开支,逐渐欠下了20余万元巨额外债。而这些苦楚,因为担心王建军在外读书受影响,父母一直瞒着他。
“他只知道家里为了供他和妹妹读书欠下很多钱,具体是多少我们没告诉他。他也很懂事,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回家询问他爸爸的病情,还交待我千万别太累,一定要注意休息。”王母回忆说,虽然家境贫寒,但王建军对父母一直很孝顺。有一次回家过完寒假后,母亲为了给他筹集去武汉读书的路费,悄悄把戴在手上多年、有着深刻意义的一枚金戒指送到当铺,准备当些钱为儿子买车票。王建军知道后立即冲到当铺,强行把戒指夺了回来。他哭着对母亲说,如果为了自己的车票就要典当这么重要的戒指,他情愿不再读书。王母吓坏了,再也不敢提典当戒指的事,只好又找亲戚借钱,为王建军买了车票。
连考4次终于考上警察
2003年,从学校毕业的王建军回到了家乡,他先在保山市公安局应聘当了保安,后来又去当地交警高管支队做了协管员。“他每个月才320元工资,交给单位100元伙食费后更是连自己的花销都不够,常常得靠家里接济。”王母说,有一次王建军的同事结婚,他本来只打算送50元的礼钱,但后来听说同事们送的都是100元,囊中羞涩的王建军只能向母亲开口。母亲劝他量力而行,但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半天才憋出一句:“就我一个人送少了,不好……”无奈之下,母亲只好从家里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中硬挤出100元钱,交到王建军手里。
除了送礼一事,生活中的王建军也出现了一些变化,以前在家时节俭的习惯不见了,他开始反对父母吃剩菜剩饭,还告诉母亲吃过夜饭菜不卫生。只要他在家吃饭,当晚剩下的饭菜都会被他拿去倒掉喂猪。
有了工作却仍然解决不了贫困,王建军思前想后,决定去报考警察,却没想到,他这一考就是4次:2004年报考禁毒警、2005年报考森林公安、2006年报考交警,王建军屡屡与成功擦肩而过。“特别是2006年,他本来已通过笔试进入了面试,但面试分数仅差了前面一名男生0.1分,又被淘汰了。”王母回忆说,在这段时间里,为了怕儿子心理负担过重,父母从不在其面前说任何重话,什么事都由着他,怕给他施加压力。
直至2007年8月,王建军终于在报考保山市公安局隆阳分局时榜上有名。随后,他顺利通过面试、体能测试、体检,总算如愿成为了蒲缥派出所一名初任民警。喜讯传来,全家人都乐开了花:儿子当上警察,从此收入稳定了,摆脱贫困也就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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