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广东省第十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将拉开帷幕。东莞“打工诗人”郑小琼已经到达广州,并领到了崭新的代表证。
农民工当选省人大代表,这是广东历史上首次,郑小琼是全省6人之一,也是东莞的唯一。
郑小琼说她不一定会在会议期间提出建议,但省人大代表任期五年,她将会开一个博客收集民生民意。向来表现低调的她,现在依然低调:“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只能说出一些正在发生的问题,然后引起一些人的关注,我只是尽力地去做。”
当选 切肤之痛自己最能体会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成为了东莞有史以来第一位农民工省人大代表,这是省里特地拨给东莞的名额,当选时心情如何?
郑小琼(以下简称郑):首先当然是高兴,其次感觉到责任。
我认为真正对农民工问题有切肤之痛的首先应该是农民工自己,农民工代表在国家权力机关中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样才有利于在相关政策制定中进一步表达他们的利益诉求,更有力地保障他们的各项权益。只有从农民工自己中选出的代表,才能从农民工本身的角度为农民工说话,表达农民工的利益诉求。
记:你怎么看人大代表这个身份?
郑:我首先想到什么,你知道不?我想到以后有熟人被欠工资,看能不能讨回快一点之类的,还有工伤处理能不能快一点。我以前对这些了解比较少,我只能从这个词本身理解,人民的代表,当然要表达人民的利益,向相关部门说人民心里想说的话。
记:在当选省人大代表之前,是否与市人大接触过?当选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郑:没有,大约在公布候选人的一周前,相关部门就我的计生等问题询问与调查过,我才知道这件事。去年12月11日左右我去北京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本来会议是17日结束返回的,相关部门告知我是候选人,要与投票人见面,于是我15日提前请假回东莞了。
外来工 要重点保护四个权益
记:作为一名诗人,同时也是新莞人,当选省人大代表你有什么打算?
郑:我是7年前来东莞,一直生活在东莞,在这个城市最为底层的生产一线打工,谋生。应该说比较熟悉东莞农民工生活与工作的现状。我会将自己一些切身感受真实地反映出来,作为最底层的农民工,我自己在工作中的幸福、疼痛、喜悦、不幸,在这个打工的城市具有十分典型的意义。
我是一个业余的写作者,平日与打工兄弟姐妹有过观察,交流,能够感受到我们这个群体的心声。在我的写作中一直充满了这个群体的声音,从早期的《打工,一个沧桑的词》或者是《黄麻岭》,到现在南方系列,我都是作为一个亲历者发出这个群体的声音。
记:你认为外来工的权益保护关键在哪里?
郑:还是四个方面。新莞人合法劳动权益问题,妥善解决劳资纠纷;加大教育投入,促进教育公平,让新莞人子女享受优质教育;重视人才引进工作,进一步降低外来人才入户门槛,营造良好人才扎根环境;增加社区卫生服务点,推行绿色、廉价医疗。
记:跟市民此前热议的十件实事很接近啊。
郑: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最重要是落实。
建议 最希望严格执行劳动法
记:作为一个农民工,你最希望政府为你做什么事情?
郑:我希望严格地执行劳动法啊,这是第一。很多制度都制定了,最重要的是执行。
记:有没有工友希望你将他的意见带到省人代会?
郑:其实有一些,就是劳动法的问题。
记:在开会时,将会提什么建议?
郑:刚开始时以为马上可以做一些事情,但是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需要集体讨论。说实在的,如果提建议,好像法律都完备了,最重要的执行。所以希望媒体和我们能做的就是从一个个的小事去做起,然后唤醒某些东西。而不是提个议案,然后是很官僚式、程序化的回复。
记:你有5年的时间为这个群体发出呼声,是否会公开你的邮箱或者博客?
郑:我会做一个有关这方面的博客。其实有些建议不一定在开会时提出来,在闭会期间一样可以提出来。我希望你们更关注一些血汗工厂。
记:具体指什么呢?
郑:加班,工作超时之类的。
遗撼 一个人力量有限
记:有没有一些各方面的人士联系过你?
郑:有律师联系过我的,他们是精通劳动法的志愿者,免费为工人打官司,他们读了我的诗歌,想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好为一些弱势群体做些什么。
记:那你觉得你可以为东莞外来工做些什么呢?
郑:其实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只能说出一些正在发生的问题,然后引起一些人的关注,这可能是我能做的。我只是尽力地去做一些事情。
记:你经常请假来参加市人大的视察活动,而且我发现你参观得少,喜欢和工人们聊天。会因为耽误工作被扣钱吗?
郑:做业务好一点,自由度大多了。我感觉在东莞比我差的打工者更多。
换工 害怕位置改变立场
记:你父母知道你当广东省人大代表吗?
郑:不知道。我从来不说这些。
记:你现在是省人大代表,工厂有没有对你特别关照?
郑:没有。其实对于我们工厂来说,最重要是利润。
记:你的知名度已经很高了,现在又当选为省人大代表,若有工厂想挖你,或者有其他好职位,你会去吗?
郑:这个我没有想过。其实有好多地方找过我,我现在只想写完自己想写的《南方手记》再说。
记:你说希望保持在场感,如果当上白领,怕不怕在场感缺失?
郑:我害怕被磨掉。人的位置会改变一个人的立场的。如果想换(工作),我在两三年前就换了,2003年就有一个比较出名的文学杂志社叫我过去做编辑。
理想 就是追求公平正义
记:你有没有将自己的诗歌分类?最满意哪些?
郑:乡村题材,打工题材,长诗,还有一些其他题材。最满意的是长诗,因为它最能代表我的理想、感受,比如《魏国》、《耻辱》、《人行天桥》、《内心的坡度》。
记:你的理想和追求是什么?
郑:理想就是一种公平与正义。
记:因为见到太多不公平和不正义?
郑:虽然现实中看到这种东西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一个人越来越活在世俗之中。为了某种利益丧失了公平之心、正义之心。不过想想,我们每个人的心脏都没有生在人体的中央。常常因为某种东西说着不由自主的话,做着不由自主的事。
个人 朋友说我是东莞一根刺
记:想落户东莞吗?
郑:暂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记:没有想过扎根在这里?
郑:朋友都说我变成了东莞的一根刺。
记:为什么?
郑:叫我不说话,以免得罪太多人。
记:你自己是怎么想呢?
郑:没有,我没有想法啊。只是感觉越来越多人对我不满意。我会努力地去说,我还在写《南方手记》就是证明我还在说。
郑小琼
四川南充人,1980年生,现为东莞某工厂业务员,东莞市作协理事。2001年来莞打工并开始写诗,多年来诗歌散文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山花》、《诗选刊》、《星星》、《天涯》、《散文选刊》等,曾出版散文集《夜晚的深度》、诗集《黄麻岭》等。2007年5月21日,其散文《铁·塑料厂》获人民文学奖“新浪潮”散文奖,2008年1月4日又获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目前她在创作打工手记———“南方系列”,此系列散文为描述一个人在各种工厂面对人生的思考。
我会将自己一些切身感受真实地反映出来,作为最底层的农民工,我自己在工作中的幸福、疼痛、喜悦、不幸,在这个打工的城市具有十分典型的意义。(记者 寇金明 薛冰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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