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县(注:山西忻州市)千万富豪李宝玉被杀一案,12月5日由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一庭法官在定襄县人民法院进行了二审。
这起富豪被杀案,既不涉及商业纠纷,也不是有人仇富,而是李宝玉朋友家的儿子,像他的“亲侄儿”一样的年轻人刘云军干的。刘云军狂吸滥赌,李宝玉曾偷偷接济过他,但施恩者李宝玉最后被刘云军图财害命。这很像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但此中暴露出的企业老板与银行负责人乃至其子女的“非常关系”,也同样值得人们深思。
“铸造大王”搓麻后失踪
李宝玉是忻州市定襄县的著名企业家,身家千万的铸锻界老板。2006年12月14日,李宝玉在定襄被杀,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案。3天后,疑凶被抓获,竟然是李宝玉的朋友、定襄县信用联社原主任刘时明的宝贝儿子,李宝玉明一份暗一份经常给予钱物的人!
李宝玉已经60多岁,曾任定襄县暖风机厂、化肥厂、酒精厂厂长,1992年卸任后,创建山西鈺欣铸锻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长、总经理。至今,鈺欣公司年产法兰1万吨、锻件2000吨,是定襄县利税大户;老板李宝玉身家逾千万,还身兼定襄县铸锻协会副会长之职。
2006年12月14日,照常规,李宝玉应该早早来到公司,可是直到上午9点,李仍没有出现,他的两个手机全部关机。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厂里立即联系李的家里。李宝玉的4个女儿四处打听,仍没有父亲的消息,她们于下午5点多向公安局报案。
定襄县公安局迅速成立由公安局长任总指挥的专案组,展开侦查。侦查获悉,李宝玉是13日晚上在定襄县信用联社原主任刘时明家玩麻将后失踪的。同时失踪的还有刘时明的儿子刘云军。
刘云军有多年吸毒史。警方找到与刘云军有毒品往来的人员,得知刘云军一向手头拮据,但12月14日突然拿钱赎回了因买毒品抵给毒品贩子张树森的手机,并偿还了部分欠款。根据这一线索,警方将刘云军列为重要嫌疑人。
富家子杀害“大款伯伯”
2006年12月17日下午5点半,经过缜密侦查,办案刑警在忻州宾馆附近将犯罪嫌疑人刘云军抓获。
刘云军被刑事拘留后,交代了他跟踪、杀害、抢劫李宝玉的全部过程。
2006年九十月间,刘云军由于没有经济来源,毒品供给面临“断粮”。他开始预谋抢劫他认识的常来他家打麻将的大老板。
12月起,刘云军把目标盯到李宝玉身上。因为他知道,李宝玉每次到他家打麻将,身上都带着不少钱。刘云军为此准备了一把折叠弹簧刀,一根充电器的电线做行凶工具。
12月13日晚上7点多,李宝玉开着他的黑色本田车从刘家出来。刘云军拦住车说:“李老伯伯,你捎我出去一下。我想去南关。”于是,刘云军从后车门上了车,坐在李宝玉背后。车到南关村,他并没有下车的意思,而是要李宝玉继续往前开。在南关村到西河头村的土路上,刘云军让李宝玉停下车,说道:“李老伯伯,我想借个钱。”
李宝玉见他要借的钱多,又说是要“还给人家”,就猜到又是吸“料子”。于是挑明了说:“我怀疑你又是吸料子呢,这种钱我不能借你。”说完就发动车准备离开。刘云军见他不借,已经凶相毕露。
在李宝玉转过头的一刹那,刘云军从后面用充电器的线勒住李的脖子。李宝玉奋力挣扎,但60多岁的老人怎么也拧不过年轻人,四五分钟后,李宝玉就不能动弹了。
此时,他首先想到的是买“粮”过毒瘾。刘云军驾车来到定襄县农机厂附近,把车停好,就先到电话亭,给张树森的朋友打电话,用1600元赎回了手机。随后又开车去了吸毒人员崔贵祥家,还了500元欠款,吸了一包毒品后,驾车逃向原平。
在原平停车后,刘云军从李宝玉的包里搜出16000元现金,48万多元的两本存折,和数码相机、电话本、手机等物。接着,他一边开车一边考虑如何处理尸体。没多久,他发现路边有个窨井盖,他下车用脚一踩,井盖就掀了起来。他打开车门,倒提李宝玉的双脚,把尸体滑进下水道,又把井盖盖得严严实实的。等他做完这一切,已经是12月14日凌晨2点多。
天亮后,刘云军躲了一白天。14日晚上6点多,他开车溜回定襄信用联社的宿舍,拿了10公升的油壶,然后开车上高速,直奔太原。一路上,惶惶不安的刘云军边开车边扔东西,把黑皮包、电话本、手机卡和作案工具等丢得一干二净。15日凌晨,刘云军把车开到省城解放北路东侧的一个工厂宿舍,将汽油倒进汽车油箱点燃。他刚跑出宿舍大门,就听得身后“嘭”的一声炸响。刘云军一阵轻松,他以为万事大吉了。
15日,刘云军住进了太原健龙洗浴中心。拿钱玩乐两天后,见没有任何动静,刘云军16日下午打的回到忻州,住进一家桑拿中心。刚又逍遥了一天,17日下午,即被追踪而至的警察逮住。
堕落的“少爷”
刘云军,今年34岁,是定襄县信用联社退休的主任刘时明的独子。
他出生在定襄县杨芳乡智村,上面有两个姐姐,作为刘家晚出的宝贝儿子,刘云军一出生便得到刘时明一家人百般宠爱。生活优裕,身在农村的刘云军混到初中毕业就再也不愿上学。刘时明在1990年把17岁的儿子安排进信用联社当会计。
刘云军在信用联社的状态,可以用“众星捧月”来形容。没有人在工作上为难他,他总是事事顺利、运气最好的人。这个“运气”,也包括在几个月后的麻将赌博中。旁观者会发现,码牌最慢、停得最晚的他,总是和得最快,赢的最多。这时,他已经跌入一个由专业赌徒设的“局”中。
1992年,刘云军被诱入地下赌场,在赢了几百元后接连数月输掉巨额资金。其间他向赌场放债者借下大笔高利贷,其利息是万元一天100元。1992年年底的一天,联社主任刘时明接到了赌场的电话:“三天之内,拿50万元来领你的儿子!”
刘时明一面四处筹钱,一面请一些朋友从中斡旋,最后以40万元的“代价”赎回了“刘少爷”。
1995年,定襄信用联社有指标去省农行干部学校深造,赌棍刘云军又获得机会到太原学习。“深造”后的刘云军,表面上“懂事了”,但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善于隐藏自己的目的。不久,他就悄悄地吸上了毒品。
恩主 宿主 债主
鈺欣铸锻的老板李宝玉和刘云军一家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这些关系,有李宝玉和刘时明间的恩主关系,感恩行为由父及子,又演变为李宝玉和堕落的刘云军间的宿主关系,最后,“烧香惹得鬼缠身”,深陷毒品不能自拔的刘云军竟成为李宝玉的索命人。
定襄县是中国最大的法兰生产基地,定襄的许多老板都和锻压有关,而这些老板大都需要贷款支持。刘时明在县信用联社主任的位置上一坐十余年,成为这些身家千万的老板们铭记不忘的恩主。李宝玉和刘时明,就是很典型的这样一种关系。他们由受惠人——恩主,交往为朋友,再进一步成为私人间互相拆用大额资金的密切朋友。李宝玉被杀一案卷宗显示,自上世纪80年代李宝玉因为贷款认识刘时明后,李宝玉逐渐成为刘时明家的常客和亲密“麻友”。1992年年底,刘时明的独子被地下赌场放债人绑架,对方索要50万“赎金”,李宝玉也是刘时明第一个想到的筹钱人,李宝玉在资金不称手的情况下,仍为刘时明筹措了好几万元。后来刘时明和黑道上的放贷人“协商”,又是李宝玉做东撮合,最后把赎金“降价”为40万元。
由于李宝玉常在刘家打麻将,他自然而然地被刘云军“傍”上了。李宝玉和这个“侄子”的关系,其实更复杂。他反对刘云军赌博吸毒,但刘云军问他老子要不到钱的时候,他这个“大款叔叔”还必须出钱打发。他可以劝诫刘云军,但不能重责,又得答应刘“不要告诉我爸”。反过来在刘时明那儿,刘还骂他“助纣为虐”。
刘云军就是抓住了李宝玉这个刘家“中间人”角色,把他当成了自己堕落之路上的“宿主”。1999年,刘云军开始吸毒。这时他不断地向李宝玉要些小钱,有时要30元,有时要50元。因为数额不大,李宝玉也不在意,也不问他干什么,就给了他。有零钱时给零钱,没零钱时就给100元。直到一年多以后,李宝玉的女儿说刘云军问她借了500元钱,两个月也没还,李宝玉才起了疑心。刘家并不缺这点钱,刘云军到底在干什么?就在李宝玉惑惑疑疑的时候,他接到了刘云军的电话,刘云军在电话里气若游丝地哀求李宝玉快去救救他,否则他就快没命了!
李宝玉按他说的地址开车过去,才发现刘云军正犯毒瘾,躺在郊区某村子的一间农家小屋里痛苦地挣扎着。旁边站着两个年轻人,拿着一包白粉,逼他还钱。李宝玉帮他还了1000多块钱的毒资,又帮他买了一小包白粉,才把他救了出来。
恢复了常态的刘云军表示自己一定悔改,不再吸毒了,并央求李宝玉不要告诉他父亲。李宝玉将信将疑,暂时没有把这事告诉刘时明。
刘云军吸毒的事在之后不久还是暴露了。刘时明做了一个父亲能做的最后努力,先把他送戒毒所强戒,未成功。2003年,刘时明又给他在北京朝阳区开了一个游乐中心,但刘云军不好好做生意,还是经常偷偷返回定襄买毒品。心力交瘁的刘时明扬言与他“彻底断绝经济关系”。
2006年冬天,失去经济来源的刘云军开始抵押自己的手机等物品换取毒品,不久,东西当尽,他开始谋划抢劫和他父亲交好的“大款叔叔”们。屡屡资助他的李宝玉成为刘云军心目中的大“债主”。于是,一场图财害命、凶残而拙劣的谋杀案就此上演了。
李宝玉被害一案于2007年6月在定襄县宾馆的一间大会议室开庭。6月6日,忻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一审判决,以抢劫罪判处被告人刘云军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李宝玉家属提出40万元的刑事附带民事赔偿,法院认为刘云军个人已没有偿还能力,免于赔偿。
一审判决后,被告人刘云军不服提起上诉。12月5日,本案二审开庭,上午11时40分,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日宣判。(记者 靳子荣 李旭东)
(文中除李宝玉、刘云军,其他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