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晚7时30分,在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的部署下,近千名公安民警、武警官兵,对以许建强(绰号“锤头笠”)、林国钦(绰号“卤味钦”)为首的涉黑犯罪组织采取收网行动。截至11月29日,共抓获该组织的首要分子及骨干成员45名。
这两个涉黑犯罪团伙可谓阳江的“毒瘤”。两团伙多年来在阳江为非作歹,持枪杀人、伤害、敲诈勒索、非法拘禁、设立赌场、放高利贷无所不为,并将黑手伸到经济领域,垄断阳江市的水泥经销、河沙开采、煤气销售、公路客运、海产品和农产品购销等市场。
“毒瘤”被除,阳江市广大群众拍手称快,公安部刑事侦查局专门发来贺电。
抓捕过程
借民警摆喜酒让黑团伙“入套”
11月21日晚7时半左右,阳江市最大的海陆空火锅城,突然被数百名警察和武警团团包围。
发生了什么事?就连阳江日报社的记者也得不到确切消息。一开始的说法是查车,后来说是追捕杀人犯。阳江日报一名副社长对记者说,在听到记者的反映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肯定不是!准确的消息传来:锤头笠、卤味钦和一帮“马仔”被抓!
9时左右,警方就已调来4部中巴,把涉嫌黑帮人士蒙上黑布,戴上手铐,送到车上。
“当晚的抓捕非常有戏剧性,在火锅城的附楼,是江城区公安分局的一位民警摆喜酒,阳江市公安局的一些警察和江城区公安分局的多名警察均在席上。突然被告知有行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位知情人这样对记者说。此时很多的酒席上都只上了几道菜。
当日,海陆空火锅城共有6家人家摆喜酒,3家是结婚,3家是入伙。
锤头笠、卤味钦等人参加的,是一位“头马”的入伙酒。他们在海陆空火锅城“总统府”的大厅内,准备开怀畅饮,没想到却中了“圈套”,知情人介绍,“总统府”内宴开四席,就座的多是涉黑帮派中的“中坚力量”。
为了准备21日的抓捕,警方其实早就做了布置,此前的两天,警方出动大批警力,连续查车。有消息称,警方就是通过查车,让出席当天宴席的黑帮分子不敢带枪,从而不致于在抓捕时遇到“麻烦”。
据说,抓捕行动中,警方只是对天放了一枪,就将这两个团伙的主要头目全部成功抓捕,抓捕过程中,涉黑分子都“主动”配合,几乎没有反抗行为。据混入现场的一名记者描述,荷枪实枪的武警战士们将嫌犯们牢牢控制,让嫌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一甄别身份,没有看到武力反抗的场面。
团伙恶行
暴力“统一”多个行业坐地收钱
2007年1月8日,阳江鸡贩全面罢市,为抗议阳江涉黑团伙“锤头笠”统买统卖生鸡。
“锤头笠”等经营统买统卖的“生意”10年前就开始了,其中生鸡买卖是他们开发较早的“生意”之一。他们以暴力为主要手段,迫挟鸡农向其以低于市场价出售鸡只,不得出售他人;另一方面侧要挟鸡贩以高于市场价向其收购鸡只,不得向他人收购。
戏剧性的是,在“锤头笠”被抓的几天之后,阳江日报发布了一则消息,称阳江市面上的鸡价下降了几元钱。记者走访三鸟市场证实,鸡价的确有幅度较小的下降。
靠着暴力,“锤头笠”等还掌控了海产品生意。记者在阳江闸坡渔港了解到,当地就有一帮人控制着收购,渔民捕到的好鱼一旦上水,一定要卖给这些人,其他人如果敢于插手,必定会遭到报复,而渔民顾忌涉黑人员的“拳头”,也不敢将好鱼卖给其他人。久而久之,就自然就形成了垄断,某些海产品的价格由他们随意定夺。一位渔民对记者说,比如鱿鱼、墨鱼、海鳝等,其他人基本无法插手。就连用于冷冻鱼的冰块,涉黑人员也会“抽水”,从中渔利,制冰厂敢怒而不敢言。
对民生行业的垄断达到了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无论衣食住行,涉黑团伙均可以插上一脚。省公安厅通过初步侦查,目前已经查明,涉黑团伙正是通过有组织的犯罪,垄断阳江市的水泥经销、河沙开采、煤气销售、鹅苗收购、海产品和农产品购销等市场,以及客运、物流等行业。
阳江当地的瓶装煤气定价,一直以来就比省内其他城市贵,重要原因就是被涉黑团伙垄断。2005年,当广州瓶装煤气每瓶只需要100元左右时,阳江的气价便达到了120元以上。这几天,记者在闸坡了解到,当地的煤气价格目前达到了每瓶135元的高峰。
涉黑团伙还垄断了客运市场,一位阳江人对记者说,无论是从深圳、广州、东莞还是其他省内哪个站坐汽车回阳江,通往阳江的车队基本上都是涉黑团伙经营的!这种垄断经营导致的结果就是垄断定价,以闸坡到阳江为例,46公里的路程,中巴要15元,节日还可随时加价。垄断经营的另外一个表现,就是排斥其他交通工具进入当地。阳江某镇原来有一个点,是当地人合租的士去阳江的聚集点,几个人可合租一部的士包送到家门口,每人只要15元左右。涉黑团伙发现后立即派人到该的士站赶走的士,让人们没固定地点等齐几个人合租,不得不坐他们经营的中巴。
涉黑团伙一旦看中一些经营较好的酒店或餐饮业,通常采用的手段就是打、砸、扰。通过暴力威胁,让靠正常手段营业的商家做不下去,只能转手卖给他们。
在涉黑团伙的控制下,阳江很多行业都“统一了”。水泥是统一定价,很多地方只准卖三马或春潭水泥;鸡也统一要去涉黑团伙那儿买;汽车运输业也统一了;煤气也统一了。“统一了”的恶果就是价钱畸高。
很多时候,“统一”的过程就是动用暴力的过程。涉黑团伙通过使用暴力,使普通老百姓屈服,有时甚至出动枪支。警方在抓捕涉黑团伙的骨干时,就缴获军用手枪和仿制手枪共8支、子弹14发。目前,对于两个团伙涉及的多宗命案,警方也正在侦查之中。
涉黑团伙也并非“所向披靡”,他们在某些地方也曾经遇到过激烈的“抵抗”,不得不“收手”。
2005年5月,就在一帮人来到阳东海产区“寿长”(位于大沟镇)企图垄断压制海产品收购价格时,受到大批村民抵制,村民自发举起“把黑社会赶出阳东”大横幅拦住来往公路,场面令人震撼。记者在大沟镇采访时,一位以养虾为业的党员告诉记者,曾经有10多人来到他的虾池旁边,要求他每卖出一斤虾,就要“上交”一元钱,该党员拒绝了。后来,村里其他的养虾户也受到骚扰,他们于是联合起来,把这些人团团围住,扭送到相关部门,最后这些人就不敢再来滋扰,因此,这个村的养虾户就不用上交“保护费”。
事件思考
涉黑头目如何成为人大代表
抓了“卤味钦”之后,很多人惊呼,他不是“明星企业家”吗?
“卤味钦”真名林国钦。阳江人说,因为他的父亲是卖卤味的,所以他被人称为“卤味钦”。
记者了解到,他在整个阳江市共有40多家企业。林国钦拥有一长串的头衔:阳江市四届人大代表、第五届政协委员、广东春潭水泥有限公司总经理、阳江市信诚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阳江市信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阳江大金湾酒店有限公司董事长,曾担任阳江市民营企业家协会副会长、阳江市旅游协会副会长、阳春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政协阳春市第七届常务委员。
很多人认为,林国钦自2000年以来,就有意“洗白”自己,他积极参与了很多公共事务,也参与了很多慈善事业。阳春市的政府网评价他“为阳春市的发展出谋献策,为阳春如何做大做强工业,整合旅游资源,发展阳春市的特色经济方面,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的建议”。
林国钦在阳春最大的名声来自春潭水泥有限公司。春潭水泥有限公司拥有春潭、金同两个生产基地,年生产能力达100万吨,是粤西地区规模最大的水泥生产企业。
就吸收800多名下岗职工就业一事,记者走访了阳春市有关人士,他们说,这可能也是林国钦的聪明之处,因为很多被吸收的下岗职工,原来就是水泥厂的员工,林国钦吸收了一些下岗职工,也就享有了一些利税方面的优惠措施,也赢得了社会荣誉。
说起对林国钦的评价,这名工人说:“其实我们对他也不了解,但他总是笑眯眯的,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被拖欠过工资,工人们对他都很尊敬。”
据不完全统计,林国钦对阳江市、阳春市的社会公益事业赞助非常“大方”,其中阳春市第一届山水游文化节他捐了5万元,阳春市第二届山水游文化节他捐了10万元,赞助阳春市工商联合会6万元,赞助阳春市“追春”晚会40万元,赞助“阳春”大型摄影画册50万元,赞助阳春市建篮球场70万元等。以至于阳春市有关方面评价他“充分体现了一个企业家对社会公益事业的关心和支持,体现了一个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
从黑社会头目,摇身一变成为人大代表和“明星企业家”,这个过程,除了需要追根挖底之外,更值得大家关注和各方沉思。
行动步骤
阳江版“无间道”
有群众称,此次行动可称为“神出鬼没”,公安部门显然“蓄谋已久”。
网友罗列出抓捕行动的六个步骤:
调来“高手”
第一步是从汕尾公安局调来“反黑高手”郭少波,阳江人现在称他为郭大侠。郭少波是当年张子强专案组的主力之一;另一个是茂名市公安局长洪杏农,调来阳江当主管公安的副市长。
派员卧底
第二步是派卧底探员打入涉黑团伙内部,用了一年多时间,才掌握了相关的证据,演绎了阳江版的“无间道”。记者曾向公安部门了解此说法的真伪,得到的回应是“警方采取了各种侦查手段”。
支开“内奸”
第三步是调走被涉黑团伙收买的政法干警和部分公务员,行动前,派了几十人去外地公干旅游。此一点记者未从有关方面得到证实。
请君入瓮
第四步是收网时间,利用一个重要人物摆酒时间,涉黑人物基本到齐时,从外地调来警力执行任务;在冲进酒店同时,还屏蔽了方圆一公里的手机信号。
多城联动
第五步是同时行动,在得知主要人物在阳江全部落网后,广州、深圳、阳春、阳西等其他城市的行动同时进行,把其成员一网打尽。
异地关押
第六步是立即异地关押。 (记者 龙在水 余惠明 记者 田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