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她不止一次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文化素质比自己高”的丈夫可以把孩子培养好,自己也能补文化,求上进。
如今,每当想起尚在儿童福利院生活的大儿子郝彬彬,兰芳就会说,像利刃剜着心头的肉,“心口一阵阵地疼”。
妻子为家庭做出的牺牲,郝高衡既心存内疚,又无可奈何。尽管如今只能和妻子“兄妹”相称,但郝高衡依然感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么多年,患难夫妻,磕磕绊绊,却始终不离不弃。
唯一的一次。2000年7月14日,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终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听闻消息,妻子兰芳再也承受不了接连的打击,当场吞掉孩子治抽风的药,服毒自杀。
“法院连一个鉴定的机会都不给,还有啥希望?”往事不堪回首,兰芳已哭成泪人。
自此,亲生骨肉,分隔两地。长子郝彬彬被省高院送往兰州市儿童福利院。刚开始探望,都得“偷偷摸摸”,稍后,也仅容许每年探望一两次。
每次探望的细节,都会让郝高衡念叨上好久。听到孩子生分地叫“爸爸”,一旁保育员怜惜地说:“不能把这孩子再耽搁”,郝高衡便心急如焚,“越往后推,意味着孩子全面治愈的希望越渺茫。”
为给双子治病,郝家已举债40多万元,亲戚朋友被借了个遍,郝高衡说他实在无力借钱了。
8年上访,10年官司,官司一败再败,郝高衡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庆幸自己没有疯掉”,郝高衡说。
被逼出来的“两个半专家”
“你坐了10年‘监狱’啊!”老父亲的话,犹如一块重石压在郝高衡的心头。
周围的人曾多次建议郝高衡再生一胎健康的孩子,甘肃省卫生厅也曾答应给他一个生育指标。但遭到郝高衡拒绝,舐犊情深,他说自己不曾后悔当初的选择。
郝高衡选择了相信法律的力量。在他的博客中,郝高衡用名“雄狮”,寓意“雄起法制,狮醒几何?”
1998年3月10日,经过再三央求,在媒体和省消协的呼吁下,甘肃省卫生厅受理了医疗事故鉴定。同年,甘肃省医疗鉴定委员会作出鉴定结论:不构成医疗事故。
“仿佛晴天霹雳”。郝高衡不服,于 1998年11月9日,1999年1月19日,1999年7月19日3次向兰州市城关区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请求判令甘肃省卫生厅对郝彬彬和郝冈冈与甘肃省妇幼保健院之间的医疗争议作出行政处理。法院均以“鉴定结论有异议”为由,驳回起诉请求。
几番“交手”,让郝高衡下定决心,自学法律和医学。科班学建筑,中专文化程度的郝高衡,开始较劲儿学习自己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法学和医学。而此时的郝高衡还是一个“法盲”。
在郝高衡的叙述中,这段岁月得以还原:起初仅是“实用主义”,跑书店,泡图书馆,查找与案子有关的知识。学医的目的是搞清楚院方到底有没有责任;学法直接服务于分析案情。
后来他发现,没有系统的学习,专业书籍很难看懂。于是借来大学本科教材,一本一本地啃。遗传学、病理学等这些给大学本科生开设的教程,他硬着头皮学。给孩子治病期间,四处求医问药,为节省住院的花销,他还学会了打针熬药,自己当起了孩子的医生。
诉讼前期,捉襟见肘的经济支付能力让郝高衡本想靠律师打官司的念头变得不现实。加上对某些律师的失望,郝高衡自称“被逼学法”。
郝高衡说,自此他对法律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报考自学大专考试,还曾动过考律师资格证的念头。
在被郝高衡视作是“宝贝”的20多个纸箱子里,装满了各类诉讼材料和书籍。里边就有《医疗事故损害赔偿及配套法律法规》这样的书籍。粗略算过,郝高衡说先后用在买书上的钱不下几千元。
2000年,郝高衡集多年自学所成,多方征求专家意见,将3万字的论证书递交到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证明双子致残与医院违规操作之间存在因果联系。
3万字的论证书是郝高衡的心血。案子进入重审阶段后,郝高衡自任委托代理人,起草上诉状和诉讼书。在法庭上,搬开法条,和对方专业律师进行当庭辩论。
妻子兰芳讲述,郝高衡每次读书读累的时候,便会瞅瞅随身携带的大儿子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彬彬,如果你会说话,那么你一定会说:爸爸,我再残再痴,依然永远是爸爸的精神支柱……”
媒体多年的关注,让“兰州双子案”在当地甚至全国产生了影响。郝高衡“维权斗士”的形象也小有名气。每年慕名向郝高衡咨询法律,寻求指导案情的“同道中人”不下20多位。
慕名者中有人称郝高衡是“两个半专家”,郝高衡苦笑,那也是“被逼出来的两个半专家”。
“这样的医疗事故鉴定,叫我如何相信?”
开弓没有回头箭,郝高衡决定把官司一打到底。
10年长跑的起点时间是1999年6月25日。郝高衡以人身损害为案由提起民事诉讼,将甘肃省妇幼保健院推上被告席。
案子还远看不到终点。2007年9月30日,甘肃省最高法院作出终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郝高衡决定继续申诉。案情也曾一度峰回路转,曙光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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