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早上,发生在镇坪县林业局办公室二楼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多位记者:拍虎者周正龙怒冲冲地从镇坪县森林公安分局局长李宗斌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李宗斌在后面大叫:“你还了不起了,你走了,你要吃亏的。”这一幕发生的同时,是社会上对于虎照真实性越来越强烈的质疑。
连日来,本报记者在镇坪县采访调查后发现,周正龙拍华南虎一事确实存在诸多疑点。镇坪县一不愿透露姓名的关键人物向本报记者透露:周正龙拍摄到的华南虎照片绝对是假的,周正龙与镇坪县林业局某些人员合谋制造出这起闹剧。
疑点之一
树叶与虎头一样大?
周正龙回应: “我照的,我也不清楚”
连日,关于周正龙拍摄到华南虎是否属实的质疑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网上流传照片中最为清晰的虎照,是经周正龙同意唯一正式公开的一张照片。照片中一只华南虎卧在草丛中,虎头清晰,一双大眼睛盯着镜头,身上斑纹色泽较亮,而且照片中华南虎的头上、右侧和下面都有树叶遮挡。照片中位于华南虎头上的一片树叶,受到网友的广泛质疑:照片上显示这片树叶大得有些离谱,几乎与华南虎的头一样大。
周正龙拍摄到华南虎照片也受到了不少专家的质疑。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种子植物分类学创新研究组首席研究员傅德志甚至表示,敢拿脑袋担保,拍摄的华南虎是假的。
连日来,周正龙仍然不停地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但两个原则,他一直坚守,一是怎么也不肯带记者重返拍摄老虎的地点。“就算是给我一万块钱也不行。”另一点就是,说什么也不给记者看底片。
10月18日下午6时,面对再次赶到家里“苦苦相逼”一定要看底片的记者,周正龙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底片。底片就在我手上。”随即,他走进了卧室,一分钟后,他手上拿着两卷底片出现在记者面前。他只是将两卷黑色底片握在手中,晃了一下,便连忙把底片收了起来放回了卧室。整个秀底片的过程,不到一分钟。“底片上如果没有老虎我拿人头担保。” 。
“为什么老虎的头上有一片叶子看起来与老虎的头一样大呢?”记者追问。“我照的,我也不清楚。”周正龙提高了嗓门,显得很着急。
疑点之二
25分钟老虎都盯着镜头?
周正龙回应: “它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
镇坪县经贸局的局长谢坤元不仅是周正龙的亲戚,而且拍摄到华南虎的两部照相机,都是由他借给周正龙的。如今,在县里不少人眼里,他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周正龙的经纪人,专门帮着处理卖照片的事。
10月18日晚,谢坤元给记者展示了周正龙拍摄到的40张华南虎照片。记者观察到,这组数码照片,除了有几张是拍摄到疑似华南虎脚印的照片外,有32张照片上都能看到华南虎的影子。据这32张数码相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拍摄时间是从“10月3日16时38分”到“10月3日17时零3分”,共计25分钟。其中唯一的用过闪光灯的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为“10月3日16时39分”,为这32张连续拍摄照片中的第4张。
这组照片中,华南虎眼睛始终是盯着镜头,没有一张照片中老虎头偏向一侧或者是张开了嘴。在长达25分钟的时间里,老虎几乎都保持了同一姿势,让人生疑。
直到昨日下午,周正龙仍在向记者描述当时的情景,“我是最后才无意中按动了数码相机的闪光灯了,然后我迅速倒在了岩石下,倒的过程中我还抢拍了几张。后来我吓得不敢动了。”这一描述与记者看到的数码相机闪光照片的拍摄时间顺序存着极大差异。
“为什么老虎的眼睛一直盯着镜头?”记者问。“它卧在那里,我动,它的眼睛也是一直盯着我的。”周正龙答。
疑点之三
拍摄距离到底有多远?
周正龙回应: “这些数字你们要问林业局”
能证明周正龙拍摄到的华南虎照片是否属实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是镇坪县林业局动管站的副站长李骞。
据李骞称,10月3日,周正龙在拍摄到华南虎照片后,立即向他说明了有关情况。10月6日,是他单独一人陪同周正龙上山复查了当时的拍摄地点。
镇坪县动管站站长李评说,动管站对于疑似华南虎踪迹的勘察,有着严格的程序规定,一定需要两个人一起上山,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按照这个程序做的。但是在发现周正龙拍摄到照片后,李骞并没有向他汇报任何情况,就独自一人陪同周正龙上山勘察,这明显违反了有关规定,而且显得不正常。
李骞称,他是10月5日早上10时知道消息的,当时周正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我让他带着照片到我办公室秘密地看。有底片的照片一共是31张,其中有9张基本上可以看得清老虎。有底片的照片上华南虎非常小,只有一个类似小拇指尖一样大的点。数码照片40张我也看过了,虎头基本上没有动过。”
10月6日,李骞带着相机同周正龙一起上山。李骞说,当时为了求证这一事实,他还专门让周正龙蹲在老虎趴过的地方,然后自己站在周正龙曾经拍照的地方拍摄。“根据我的目测,周正龙拍照时离华南虎的距离在二十四五米到三十七八米之间。我搞了多年的退耕还林工作,我的目测应该是准的。周正龙在拍摄时主要是前后移动的,左右移动很小。”李骞讲述的这一拍摄距离与周正龙本人多次向记者描述的,并且曾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过的60米处拍摄老虎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昨日中午,本报记者再次就拍摄距离问周正龙时,他刚开始仍说是60米,但当记者给出李骞的说法时,周正龙随即改口,“我可能估得不准,这些数字你们要问林业局,我不清楚。”
核心人物面对面
周正龙:
假的我就去坐牢
昨日,本报记者第四次重返周正龙的家。面对记者对于疑点的一一提问,周正龙的态度与几天前发生极大的转变,他不再兴高采烈地讲述他拍摄华南虎的经历,而是几次与记者对峙,“你们要问这个,我不讲。”周正龙说。
面对记者的不断提问,周正龙几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低着头吸着烟,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网上公布的照片是我拍的,但处理不是我呀?这个是我照的,我自己清楚,专家是在放屁。我的照片经过省林业厅鉴定的。假的我坐牢,就是这个事啥。那要是真的呢?”在记者的追问下,周正龙还说了一句:“我不是周正龙,照片不是我拍的。”
知情者:
合谋制造出闹剧
镇坪县一个署名为干语的关键人物向本报记者透露了一个重要情况:周正龙拍摄到的华南虎照片绝对是假的。干语称,这是周正龙与镇坪县林业局某些人员合谋制造出这起闹剧,参与人员还有谢坤元。9月30日,在拍摄到华南虎照片之前,李骞就曾陪同周正龙上过一趟山,“应该就是为造假做准备”。
干语还透露,谢坤元借相机给周正龙,而谢坤元的弟弟在该县公安局旁边开了一个喷绘写真的店,“这些已经很明显了。我没见过这样拙劣的造假,竟然也能让其堂而皇之地层层过关?”
干语还专门给了记者一份《浅析陕西镇坪野生华南虎照片的真伪》的文章,并说,他已想办法向县领导汇报此事,但手机没有打通。(文/何涛,图/骆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