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市一位退休工人收藏了300多封婚书,其反映的婚俗历史从清代道光年间始,历经太平天国,清光绪、宣统,民国以及新中国成立后不同的历史时期,允婚书、卖身契、童养媳帖等各种形式的婚书带有婚姻制度沿革的深刻烙印。
60岁老人收藏300多封婚书
开封不愧为历史文化名城,厚重的文化底蕴在质朴的民俗民风中传承。龙亭湖畔,字画汴绣、古玩收藏举目可见。拐进岸边的一条寻常小巷,60岁的开封火电厂退休工人张鸿军就住在一个老门老院内,他就是本文要介绍的婚书收藏人。
“来了,快请进,我的藏品都在楼上呢。”张鸿军住的是独院平房,二楼是收藏室。“这婚书大部分都像半张报纸那么大,我有300多张,只有专门腾出一间房,铺在地上,才便于观看,另外这里干燥,有益于存放。”
推开门,一间20多平方米房间,地面上铺满了婚书。红的、白的、黄的、白得已经泛黄了的,还有彩色的,让人看花了眼。张鸿军把它们裱贴在纸上,下面写着自己的点评和注解,套上塑料膜,贴上编号。这些所谓的婚书,并非都是“结婚证”,还有离婚证、订婚书、允婚书、卖身契、童养媳帖,以及古时候算卦先生推算婚期的帖子,总共有300多封各种婚书。
收藏的最早婚书距今170年
张鸿军收藏了不同时期的婚书,从清代道光年间,太平天国时期,光绪、宣统年间,到民国以及新中国成立后。最早的婚书时间是1837年,距今已170年。
清代婚书,多为古人手写,字是从右至左竖列开来,一般是楷书体。字迹虽小但是工整大方,布局有条理,年代虽久远,但笔法力度依旧清晰可见,白纸黑字,加盖一枚方形红印,朴素美观。不仅是一份婚书,也可以称得上是书法作品。
张鸿军说,清代的婚娶一般是先由男方求婚,然后女方允许,接着双方订婚,最后是算卦先生为双方择选吉日。他拿出那份170年前清代道光年间算卦先生写的《详选大婚吉日书》,纸色发黄、边角残破,但上面的黑色毛笔字还能够看清:“乾造乙卯七月三十日子时生……坤造癸未十一月十五日子时生,五月十月大利,四月十月吉利……阴阳不将,夫妇吉昌,麟趾呈祥,乾坤吉利。”张鸿军作了注解:乾造和坤造说的是男女双方的生日,占卜者由此推定他们结婚的吉利日子。
“你看这是太平天国时期的结婚证。”张鸿军拿出一份黄色的婚书,“这个时期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以往的婚俗,设有专门的婚娶官员批准双方成婚,而且女方的地位提高了很多,摆脱了包办的婚制。”这一时期的结婚证叫做“合挥”,“合”意思是结合,“挥”表明凭证的意思。一式两份,“合挥”两字写在两份骑缝处中央,双方各执一份,只有合并在一起才能完整显现。
民国时期的婚书就出现印刷品了,加盖的章印也由方变圆。张鸿军拿起一份让记者看,上面不仅画着鸳鸯戏水,还有凤凰展翅及牡丹花,很像中国传统的工笔画。上面写的是:“今由钟炳先生介绍,中华民国三十三年一月十二日十一时在仙舞宫,举行婚典,恭请袁希濂先生证婚,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在婚书的左下角,从右至左依次排列着结婚人、证婚人、介绍人、主婚人的名字。张鸿军指着婚书上面的邮票说,那时候婚书上必须粘贴这个,这也是当时法律规定的。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婚书与先前的差别就很明显了,张鸿军随手拿起的一张结婚证和普通贺年卡大小相仿,可折叠,上面还印着毛主席头像和闪着金光的五星。
各种婚书见证婚制百年沿革
记者捡起一份红色的婚书,问:“你为什么要在这张婚书上面注解‘时代的悲哀’?”
这份婚书正面是结婚证,背面是张“卖身契”:“自立婚书人韩门牛氏,因夫病故,订婚人书所留妻有养愿改嫁,上夫留其九岁女儿为安门,大洋二百元,其小女当父,当日过门,日后有人争碍,牛相持一面承当立婚为证,民国十七年正月二十九。”
张鸿军解释说:“这位妇女因夫病故,把自己和女儿卖了200块大洋给别人家了,并用结婚证作保。这是典型的自写自卖,旧社会穷人当中很常见,也算是以身抵债吧,就像《白毛女》里的喜儿给地主抵债一样。”
张鸿军又拿出一份末代皇帝宣统元年的“童养媳帖”:“今因第一侄女九岁,情愿许于薛宝根第二儿为童养媳,谨将所生年月到于左,及笄后再行完婚,聘礼白银五十两。”这份“童养媳帖”是印刷体,签写人只需要填写姓名、年龄、聘礼、所生子女排行第几等等。由此可见,这一婚俗,在当时已经非常普遍。
“你看,这叫‘允婚书’:不揣寒微敢攀,名门敬承,媒议愿结朱陈(女方父母姓氏)谨允。这可是稀罕东西啊!因为是袁世凯八十多天皇帝生涯中全国统一印制的,你想想能有多少张?”婚书左下角写的时间为:洪宪元年阴历二月十四。
“为什么叫‘允婚’啊?”记者问。张鸿军说:“旧社会结婚,男方看上哪家姑娘了,就写一封求婚信,由‘牙客’(专门从事婚事接洽的人)或媒婆提亲,女方若同意,就会在上面写上一个‘允’字。这就是允婚书,反映了当时民间的一种婚俗习惯。”
张鸿军拿起一份民国时期的粉红色的结婚证笑着告诉记者,从严格意义上讲,应该叫它“初婚证”,因为那时候,一夫多妻制是合法的,但是第一次结婚就必须用粉红色的婚书,象征走“桃花运”。
记者找到了一份很特别的婚书,上面还印着太极八卦图。张鸿军讲解起来:“你拿的是张算命先生写的,可不要小看它,正是这么一张纸,就可能拆散一对姻缘。它具体意思是说,这家娶的媳妇,因为娘家的屋门朝南开,所以会给丈夫家带来不祥,建议男方不要娶她,必须是屋门朝北,才算合适。反映了当时封建文化是如何制约男女之间美好爱情的,想想咱们现在,社会进步了,青年男女可以自由恋爱结婚了,这多好啊!”
让张鸿军遗憾的是,藏品中还缺少“休书”,因为“休妻”是古代封建社会一种特殊婚俗的表现,女方视其为耻辱,很少人愿意保留,物以稀为贵,所以流传下来的就很少了。就好比是现在的“离婚证”也比其他婚书收集难得多。
18年收藏乐在其中
张鸿军从小就是一个喜欢收集的人,到现在还存有很多邮票、明信片、奖状、小人书,都是这些年不断从各处搜集来的。
1954年的一天,张鸿军照例去买邮票,发现信封里夹着一张结婚证书。上面还印有婚姻法的内容,在落款处看到一枚方形印记,他挺好奇:这公用的印章都是圆形的,为什么这个会是方的呢?方形印一般是民国时期流行的才对啊。后来,一次到外地收购奖状的经历让张鸿军得到了第二张结婚证,上面也印着婚姻法的内容,只是和以前的有所不同,张鸿军开始对婚姻法注意起来。
“现在的婚姻法,已经是第4次颁布的了。以前你要是个干部,娶媳妇都要查对方三代出身,现在拿着户口本自己就去办了。从这结婚证里面,你就可以了解到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张鸿军对记者说。
1989年,张鸿军开始专心收集结婚证。他订了专门的收藏杂志,从上面获得藏友们的联络方式。湖南、湖北、贵州、云南、江苏,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跑遍了全国许多省份,有时还拿着自己珍藏的物品和对方交换。长期的收集让他认识了许多朋友,但有许多都从未谋面。
张鸿军告诉记者:“我们之间都很诚信,从不欺骗对方,浙江有个藏友是通过报纸认识的,没见过面,可是能算得上好朋友。人家很支持我,每次我提出要求,人家都是先把自己的东西寄过来,让我随便挑,喜欢上哪个再通知他,这么多年一直这样。还有个山东的藏友是通过集邮认识的,电话联系很久也没见过,但知道我喜欢这个,于是非要把自己的结婚证给我收藏。”
张鸿军还告诉记者,自己珍藏的最爱是一套解放区时期的订婚书,用了1800元外加很多“袁大头”换来的。去交换的前一天,自己躺在床上,最后一次摸着那些“袁大头”哭了一夜,只有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终究还是想通了。从开始收集到现在,几乎花去了自己的全部家当。记者问:“你把家当都花进去了,家里人不埋怨你啊?”
“非但不埋怨,而且还很支持,老伴儿还经常催我跟藏友写信打电话,家务活我从来没有干过,天天忙着收集都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张鸿军最大的愿望就是办个展览,他告诉记者,现在收集结婚证的人还不多,只有吉林省和浙江省的几个地方有人收集,所以特别希望能办个展览,哪怕是在别人的展览上展出也行,只要能把这些婚书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了解一下古代婚姻习俗,自己就非常高兴。
张鸿军说:“从这些婚书中,找到了一种文化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