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翻唱视频《春天里》 何以让人泪流满面？

　　不是歌星，却用歌声让很多人泪流满面；

　　不是名人，却有大批的粉丝群“钢镚儿”；

　　烧过锅炉，摆过地摊，经常找个地下道，吼几嗓子，挣俩闲钱，现在再去，很快会被围观、被搭讪……

　　连日来，北京两位农民工歌手在出租屋内即兴自拍的歌曲视频《春天里》，在互联网上得到数以千万计点击和转载，让网友“哭得无法抑制”。记者近日实地探访了这两位新科“网络红人”。

　　一段《春天里》让无数网友“飙泪”

　　11日下午，在北京市丰台区看丹桥附近一个七弯八拐的小巷子，记者见到了这段视频的俩主角：年龄偏长的王旭44岁，从河南来京务工已经10年；年轻的刘刚，是个80后，来自黑龙江。记者看到，一间仅有五六平方米的出租小屋，就是翻唱视频的拍摄所在地。

　　王旭依稀记得，视频拍摄是在8月底，他、刘刚还有其他朋友喝酒聊天，天气很热，每人三四瓶啤酒下肚，便甩了上衣，光着膀子，起哄唱歌，一个朋友即兴自拍。过了两天，朋友电话说，录像传到网上了。

　　“两个大老爷们，光着膀子，一点形象都没有，感觉特丢人，让朋友删，他太忙，没搭理我。”王旭说，《春天里》是他最喜欢、唱得最多的一首歌。

　　就是这段视频，受到了网民狂热追捧，“农民工　春天里”连续多日进入百度搜索热词排行榜，一些喜欢民工版《春天里》的粉丝自称“钢镚儿”，建QQ群，开微博。他们说，钢镚儿蕴含着草根儿的味道，同时有坚强、乐观、朴实的意味；钢(刚)镚儿需要储蓄(旭)，积少成多才能成事，意在提醒全社会关注低收入者，关注农民工兄弟。喜欢这段视频的，有网吧网管、超市售货员，也有大学生、企业老板，连湖南省委书记周强也承认自己多次被视频感动得流泪。

　　网友们说，民工版《春天里》唱出了真实情感，唱出了农民工生活的辛酸，也唱出了打工族执着顽强的生命力。一位网民说：“眼泪流淌，想起了12年前的打工日子，找不到工作，买不起盒饭，舍不得坐摩的，边走边唱。过年买不到火车票回家，几个兄弟大年三十在宿舍里喝着啤酒唱到哭。现在有房有车，仍经常怀念那些日子。”　　(小标题)对着锅炉、向着大山吼歌的农民工

　　“我喜欢唱歌。烧锅炉时，我对着锅炉唱歌；过年回不了家，我一边哭一边唱。”王旭说，累时唱歌，高兴时唱歌，难过时也唱歌。唱歌让他感觉不到劳累，能让他心底的不痛快尽情宣泄。

　　王旭说，他去过新疆乌鲁木齐、陕西安康等地，干过搬运工，扛一个200多斤的麻包4角钱，还曾在建筑工地拎泥巴兜、和水泥、拉砖头。在小浪底工地期间，为了能挣三倍工资，他每年春节留守工地。大年三十，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就对着周围的群山唱歌，吼累了才能睡着。

　　2000年，王旭来到北京做锅炉工，一个月500元，后来企业倒闭，回老家，养猪、养羊、喂鸡，但猪病鸡瘟，干啥都赔钱，他又来到了北京。做锅炉工要24小时值班，只能在锅炉水烧开后的间隙打盹，累了或困了，他就对着锅炉大声唱。

　　2003年9月，王旭开始在周末去公主坟一带的地下通道或人行天桥唱歌，一是自己喜欢唱歌，另一方面能增加些收入。其间，王旭又换过几个工作，也失业过，被拖欠过工资，卖过水果，摆过煎饼摊。

　　2005年，王旭和流浪歌手刘刚相识，此后两人有时会约着一起出去唱歌。

　　2006年，王旭找到了在一家医药公司做仓库管理员的机会，工作终于稳定下来。生活困窘时，他交不起房租，饭钱都成问题。王旭饭量大，一顿能吃一大盆，因为厂里午饭不要钱，敞开了肚子吃，中午多吃些，在自家能省点儿。有着稳定工作的王旭尚且如此，没固定工作的刘刚压力更大。

　　“最穷的时候，我把铝锅卖了2元钱，买馒头吃。”刘刚说，他来到北京后，做过保安，摆过地摊，干过杂活，唱歌是他的主要收入。唱一次下来，一般能收入30至80元不等，有时候几块钱。运气特别好的话，一个晚上有一百多块钱，但是一般两三个小时唱下来，嗓子就哑了，很难整晚整晚地唱。匆匆路人的一个欣赏、鼓励的微笑，也能让他们温暖心里很久。

　　“有次最惨，我和一哥们，在西单，一天的大雨，上午11点到晚上7点，一个老外给了10块，一个妇女给了1块。”王旭说，他现在和大儿子住在一起，他下铺，儿子上铺。他一个月的基本工资加上奖金，能有一两千元，除去每月600元的房租和日常花费，如果运气好，还能结余些寄给家里，小儿子在读高一，家里要花钱的地方还有不少。

　　王旭说，有时工作一天，回去躺在床上，抽个闷烟，想孩子，想老婆，内疚为家里做的事太少，感觉对不起老婆孩子，心里特别难受，感觉日子没法活啊。“外出唱歌，让我感觉很舒服，一天的疲劳，不高兴，都可以通过歌声宣泄。”

　　“我们是在唱自己”

　　“我和刘刚唱《春天里》，感觉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唱出来。我们在社会底层，很少有人关心我们，关注我们。”王旭说，这首歌他们唱了近一年了，特别喜欢，只要出去，天天唱。他和朋友说，如果以后他死了，不要在他的坟头放哀乐，就放《春天里》。

　　“有时候心情不好了，我能连续吼上一两个小时，就只唱这一首，把嗓子唱哑了，才停下。”说到这里，他眼圈有些发红。

　　不管是农民工还是北漂，都渴望得到尊重和认可。王旭说：“再美的城市，再高的楼，都是他们的双手建起来的，但是一完工，立马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地方就不属于他了。他再想进那门，估计保安都不允许。这就是农民工。”

　　王旭说，多数农民工没受过太多教育，心里想的是赶紧挣钱养家。他们吐痰，乱扔垃圾，在街上光着膀子，但内心是善良的。“经常看到有农民工拎着大包小包上公交车，有些人看到后脸上会显露出不屑，这让我内心感到很刺痛。希望大家不要看不起农民工。”

　　翻唱视频感动了无数网民，也感动了王旭刘刚自己。得知视频网络走红的消息，王旭重新听了一遍，看着那么多网民留言，“我好多年不掉眼泪，这次流泪了”。网络走红后，王旭并没打算辞掉工作。“我们要永远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如果走完全商业化的路子，会失去我们自己。”

　　谈及未来的希望，“能让我们好好唱歌就行了。”刘刚说，他们被《春天里》原唱汪峰邀请，参加在上海举办的“怒放”摇滚英雄演唱会，届时，将在容纳数万人的体育场与汪峰同台演唱《春天里》。不过，现在他们无法再外出唱歌了，很多人认识他们，唱一会儿就有一群人围观，影响交通。

　　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说，互联网的发展和普及，让草根阶层有了通过网络媒体来发出声音的机会。和第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熟悉网络文化，精神文化需求也更迫切，需要社会给予更多关注。　“中国网事”记者记者程士华、张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