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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证制度的本身并不能促进经济发展,它不过是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改革开放之后,物质慢慢丰富起来,曾经严格的票证制度越来越松动
上个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对于刻板而贫穷的计划经济时代惟一的记忆,就剩粮票了。上小学时,家里给的早点钱,都要附带给上二两粮票,不论是买碗米粉,或者是买一个葱油饼,少了粮票是绝买不成的。
那时,粮票已经是“强弩之末”,作为历史遗留的产物,虽然还没有被废止,但它对老百姓生活的影响,早已不如“鼎盛”时期那样深切。
1950年,新成立的中国政府面对战乱之后几近崩溃的经济,开始酝酿粮食的计划供应,以满足全国人民的温饱。1955年,全国第一套粮票正式流通,拉开了中国长达38年之久的“票证经济”的帷幕。
几年之后,由于天灾人祸,中国进入“三年困难时期”。这时需要凭票购买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日用百货。于是,从粮票又发展出布票、棉花票、肥皂票、手表票、缝纫机票等。总之,在所能想得到的吃穿用的方方面面,票证严格地控制着人们的欲望,把中国人纳入全国统一的分配制度之下。
在父辈的记忆中,票证是与物资极度匮乏的艰难岁月联系在一起的。今年53岁的王颐安记得自己少年时期干得最英勇的一件事情,就是英勇捍卫了20斤粮票。那是60年代初的一个冬天,十二三岁她,拿着家里的20斤粮票去粮店买米,排队的时候却发觉粮票丢了。旁边有好些人告诉她,刚才粮票掉地上被某人捡了。但王颐安找那人理论时,他却不认账。这可是全家赖以生存的粮食啊,家里兄弟姐妹六人,父母都是教师,粮票根本就不够吃,每次捱不到发粮票,母亲总要去同事家先借点以渡难关。如今丢了20斤粮票,怎么能够空手回家呢?于是她在粮店里理论争吵,当时粮店应该是五点半关门,结果闹到七点多,粮店还没下成班,最后是把片区的支左部队闹过来了,那人不得不拿出偷的20斤粮票才了事。
这个故事,在当时的中国,绝对不是特例。如今,当温饱不再是难题的时候,很多人都乐于回忆当时的故事:有些人为了娶媳妇,一两一两地攒粮票;有些人用粮票包红包,也是很受欢迎的礼金;有些人家,父亲去儿子家吃饭,可不掏钱,但必须掏粮票;那时缝纫机票之类的工业票更是珍贵的,一个单位一年可能也就一两张,分到谁头上谁都跟中奖了一样兴奋。
与票证时代相配合的,还有严格的户籍管理以及城乡二元分割的制度。那个时代的人们,是不可能自由流动的,农村人不可能像今天一样随意进城打工,因为每月定量供给的粮票、油票只有城市人口才有,没有城里人的身份,就拿不到这些票证,因此农民离开了土地,根本就无法生存。
不仅城乡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迁移,同样由于粮食关系的束缚而相当麻烦。当时的粮票分为全国粮票和省级粮票两种,省级粮票只能在省内流通,只有全国粮票才能在中华大地都有效。出差的人必须持单位介绍信去粮店换一定数量的全国粮票。出远门前去换粮票在当时寻常得就和往行李里装上换洗衣服、牙膏牙刷一样,谁都不会忘。偶尔有马大哈忘了这一程序,不得不去火车站退票改期,换完粮票再走。
但是,票证制度的本身并不能促进经济的发展,它只不过是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经济发展的转机发生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随着改革开放,物资慢慢丰富起来,其表现之一就是,曾经严格的票证制度越来越松动。特别是进入80年代以后,城市居民的饮食结构发生了变化,一日三餐,副食增多,主食减少,因此这时基本家家户户粮票都有所盈余。
但对于粮票的习惯性依赖,却一直持续到80年代末。一次,王颐安家里来了小偷,等她回家后,发现整个家已经被翻得一片狼藉。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存的粮票还在不在,用一块布包着,有好几百斤呢。除了富余的粮票是“财产”之外,家里惟一的一本存折里面只存了十块钱。积攒的粮票多而钱少,大概是那时大部分家庭普遍的财务状况。
当时,富余的粮票是可以用来兑换鸡蛋或是其他生活用品的,比如说,十斤粮票换一斤鸡蛋,100斤粮票换一个不锈钢锅。当时王颐安家中厨房里用的一个多层塑料三角架,就是用200斤粮票换的。
其实早在1985年,中国政府就规定“取消粮食、棉花的统购,改为合同定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第一次粮食流通体制改革,也是中国农产品购销体制由统购统销走向“双轨制”的转折点。8年的过渡之后,也就是1993年,粮油商品实现敞开供应,粮票正式被废止,退出流通市场。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言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