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在珠峰大本营连续降雪后,雄伟的珠穆朗玛峰于短暂的晴空中现出巍峨的身影。 中新社发 盛佳鹏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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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4日,在珠峰大本营连续降雪后,雄伟的珠穆朗玛峰于短暂的晴空中现出巍峨的身影。 中新社发 盛佳鹏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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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特殊的火炬传递之旅,充满着诸多不能说和秘密。这也使它之前所有的等待和经历,变得非同一般
★ 本刊记者/宋方灿(发自珠峰大本营)唐磊
盛佳鹏(摄影)
5月6日,36名珠峰火炬手名单确定,在珠穆朗玛峰峰顶举起火炬的人,将在这36人以及可能于稍后公布的14名官员、赞助商人员中产生。
现在,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最后登顶的时间。每年5月是珠峰地区风季和雨季之间的间隔期,是登顶珠峰的最佳季节。这个月中有四个登顶的“窗口期”,其中5月5日前后成功登顶最多,然后是5月中旬、5月20日前后以及5月底6月初。
从挑选队员到培训高山摄像,特制火炬、火种灯到试验转播信号,为了实现申奥时做出的将火炬燃在珠峰的承诺,北京奥组委及相关机构做了长时间的充分准备。
第一个“窗口期”在平静中逝去,人们仍在等待。
这一天特别的长(4月24~26日)
4月24日零点56分接到电话,25日上午在拉萨市喜马拉雅饭店报到。终于可以出发了。24日下午到达拉萨,很多记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
晚上出去吃饭时,看到搜狐网的张朝阳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打电话,像是在给后方的人布置一些报道的工作。听到他说,这次未经通知,一律不准报道。
25日下午一点半,媒体大巴离开拉萨一路向西,前往日喀则——班禅的驻锡地。
车行途中,突然停在一棵大树旁,说是等其他记者,他们刚刚从北京坐飞机过来。等了几个小时,他们才到,其中境外媒体有6家,分别为CNN、路透社、BBC、共同社、德国电视一台和二台以及香港TVB。
拉萨到日喀则并不远,车队走得不快,傍晚时分,到达日喀则。当地的官员举行了进城的欢迎仪式,向每位来访的境内外的记者献上哈达。
晚饭时候遇到一位日本共同社的记者,他在上海学过一年汉语,是外国记者中唯一会说中文的。他说,为了适应西藏的高原反应,他提前到富士山热身,富士山的高度跟拉萨很接近,所以他后面表现很兴奋,也没有不适的感觉。
原定26日上午出发去下一站——一个当地的温泉,但外国记者抱怨时间太紧,应该给他们安排休息的时间。经过协商和劝说,他们终于同意出发了。车经过了扎什伦布寺,我们遥遥望着,拍了几张照片。外国记者更是对西藏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途中有农民在耕种,这些记者坚持要求车队停下来采访。
下午,车队到了日喀则地区的一处大温泉,一个来这里洗温泉的藏族老人接受了中外媒体的采访,同行的奥组委工作人员翻译。外国记者无非问几个问题:你如何看待3·14?你知道奥运圣火要来珠峰和西藏么?你如何看待达赖喇嘛?
离开温泉后,车队迤逦地行进在一条荒芜颠簸的路上。在离寺庙不远的地方,载有境外媒体的中巴从一条狭窄的山路上闯了过去,并到寺庙进行了采访。载有中国记者的大巴却因为路窄无法通过,被搁浅在途中的一个荒滩上。记者们表现出了极大的乐观主义精神,开始就地进行考古挖掘,找到不少珠峰地区从沧海变桑田的证据,如贝类、鱼、三叶虫之类的骨骼化石。
天已经很晚,我们踩着夜色进入了拉孜小城。这是一个只有5000人的小县城,物价奇贵。一只鸡都要近百元,因此当地人也攒不下钱。小城的夜晚很冷,很静,不过人却热情。当地准备了丰富的文艺演出,就在餐厅的舞台上,表演民族歌舞。
这一天特别的长。不知道圣火何时能够到达珠峰,我们的旅程何时能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体验高原的下马威(4月27~30日)
4月27日,踏着骄阳,车队继续出发。第一站我们首先到了查务乡的一个藏族之家。家里的长者巴桑老人接受了中外记者的采访。BBC记者问巴桑,认为自己是中国人还是西藏人。巴桑回答:我是中国人,住在西藏。巴桑还回答了关于自己在家中的屋顶上挂国旗的初衷,他说,以此表达对祖国的热爱,对奥运圣火的期待与欢迎。
中午,车队抵达定日县界,进入了珠穆朗玛峰自然保护区。下车后,能看到刻有5248米的嘉措拉山石碑,在路上的观景台上能远远地望到那座最高的峰。
下午,大家登车前往周围的一些地方观景。在途中,有关负责人证实:奥运圣火抵达珠峰大本营了。
28日,大家都对今天的行程充满期待,今天要去设在绒布寺的珠峰新闻中心和珠峰大本营进行探营与采访。但路透社的记者说身体不好,BBC的记者则要坚持做完直播节目再走。原本计划9点半出发的队伍,被推迟到中午时分。
途中,媒体车队在珠峰观景台停下来,大家可以同时看到五大8000米以上的高峰。在珠峰和众多高峰的感染下,大家都非常兴奋,纷纷拍照留念。后来,中外记者还冰释前嫌,一起合影。
到了新闻中心后,大家被安排在临时搭建成的简易活动房内居住,每个活动房住三个人。条件并不好,房子五面漏风,但在这里已是难得。后来知道了一些规定:如海拔5000米以上是不允许锁门的,所有的房间都不安锁,推门可入。开始还担心有些人觉悟不高,顺手牵羊,但后来住了下来,发现这里简直是乌托邦,人人自觉地遵规守纪,相处其乐融融。
听到了几个坏消息:这里不能洗澡甚至是洗头,洗澡的地方距这里有200公里,而且差不多都是石子路。另外,香港TVB的王喜和奥组委的一名工作人员因高原反应昨夜被连夜送下山了。
王喜很不甘心。几乎所有记者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但大家都这样考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定要亲眼看到奥运会的圣火在珠峰之巅点燃。几天后,王喜坚持要上来,但队医和西藏自治区卫生厅厅长都建议他回香港休养。几天后,王喜的同事、编导李汉基也因同样原因被送下山。
我们心头都有些期待,却也有对夜晚的忐忑。夜晚来的时候,推门走出去,发现空中星星很大、很亮,跟在北京看到的大不一样。同行的几个女孩也出来看星星,为其美丽所震撼。我走进活动房,感觉一切都很安静。
不知道是如何醒来的。在冲向清醒的过程中,大脑好像被人用千刀万剐了一般。当9点钟到来的时候,人已经近乎虚脱在高原的反应中。医生天使一般的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紧吧,昨晚?”我说,能活着,真好。
从拉萨出发时,海拔高度是逐步提高的。这次是一下子走高了海拔近一千米。大部分的记者都有反应。爬起来吃饭的时候,大家的神色都不好,匆匆吃了几口,却恶心欲吐,离开餐厅,找一些药吃下。当天,一位同行的记者写了一篇稿子:昨夜,无人入眠。
强忍着头疼去参加29日的新闻发布会,奥运火炬接力珠峰传递保障队前方服务组组长杨兴国说,珠峰南坡或遭风暴影响,具体哪天圣火登珠峰还没有确定。
这对我们而言是当头一棒。记者们期待着速战速决,毕竟在如此恶劣多变环境下,能够顺利而尽快完成报道任务是大家所期待的。外国的记者更着急,每天都要拿有些有影没影的传言来找新闻发言人求证。
初探珠峰大本营(4月30~5月2日)
2008年4月30日,奥运倒计时100天。终于可以去大本营了。时间定在下午。
这次报道,最大的忌讳就是信口开河。我们要为自己的文字负责,为事情的真实性负责。传言很多,但多数不足以取信。
下午的时候,动身前往珠峰大本营,进行首次探营。那里海拔5200米,是为了保护珠峰核心区环境而设立的保护地带,与珠峰峰顶的直线距离约19公里。在那里,我们看到了8844.43的纪念碑,也看到了那些登山遇难者的纪念场所。有多少勇士们为了自己的理想冲击这个生命的禁区,成功的有两千多,失败的也有180多,他们把自己的尸体抛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高峰上。
大本营像一个五脏齐全的小村落。“村民”有四五百人。奥运圣火登顶的各个工作和保障部分中,部分是对外开放的,如消防部门、气象服务中心、火炬研发部门、央视的直播中心、联想所筹建的号称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网吧等。不过也有一些是保密的,如一些核心营地,据说圣火的火种就保存在里面。
5月1日,确定本次登顶走传统路线北线。
发布会似乎成了唯一的消息来源。我们最关心就是登山的启动日期。2日,11点的时候,大家忍着高原反应带来的头痛坐在那里,邀请来介绍情况的是中国登山协会秘书长、中国登山队的新闻发言人张志坚。他先为这次的采访活动正名。此前曾有官员说这次活动为“珠峰展示”活动,张志坚明确说此次互动为“珠峰传递”活动。“展示”与“传递”,内涵大相径庭。(注:原来,这次登顶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如果是两个以上火炬手同时登顶成功,且两个以上火炬手体能尚可,山风再给面子,就能做“动态接力”。如果这些条件不具备,那就由至少一个人点燃火炬做“静态展示”)
他还介绍了此次登顶活动的四个意义和登山队的筹建与训练、备战过程。
真正的“猛料”还是在中外记者的提问中浮出水面的。张志坚透露,队员们不会停留在某一个具体的位置,在喜马拉雅山区登山,必须是从低海拔地区不断向高海拔地区修路、建营和运输,适应不同的海拔高度,然后返回到低海拔营地进行调整。现在的喜马拉雅式的训练,其实就是登山的一部分,因此可以说,现在珠峰的训练工作,也可以视为登山的开始。至于目前最高的登山运动员已经上升到哪个高度,他但笑不言。
这种似乎是暗示的回答,让记者们充满了期待。
下午我们去了绒布德寺。这里是藏传佛教中的红教的创始人修炼的地方。这个平时无人的寺庙的后面是一个天葬的平台,不过随着秃鹫的减少,已经很少有鸟类来啄食遗体,居民已经渐渐变为火葬了。
漫长无期的等待(5月3~4日)
3日,早晨被活动房上修房顶和扫雪的声音吵醒。远远地听到有人大喊“下雪了”。
雪充满了美丽的印记,不过在这里,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一场不好的梦。本来以为近在咫尺的登山活动,又在人们眼中变得遥遥无期。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邀请的是一位后勤部门的负责人。记者们对她唯一感兴趣的也许就是木板房漏水怎么办,如果生病了如何送下去,是否能抢救,是否会派直升飞机抢救等。好的回答是雪对登山的影响并不如风那么大。
漫长无期的等待有时候是无聊的,尤其是在一个无法洗澡无法洗头的地方。有些记者和工作人员开始打扑克,打发千篇一律的日子。
夜晚,老外们开始串联,提出要求撤到低海拔的日喀则等地休养。怎么说也要洗个澡。后来,新闻中心劝说了他们,毕竟随时可登顶;还有雪地行车难以保障安全。老外放弃了,新闻中心也做出了妥协,用招待所的房子对换了老外的活动房。
4日,昨晚听说又下了雪,不过不够大。狗的叫声让我们的睡眠时断时续。当我醒来的时候,披上衣物,在活动房的拐角处,看到了它,趴在雪堆里,羞涩地看着路过的人们。
早晨得到的消息是,路透社的PETER的牙疼好了,队医给他用了最好的特效药。另外,就是刚刚在珠峰新闻中心度过自己生日的德国电视二台的约克,忍受不了这漫无尽头的等待和恶劣的气候与生存环境,决定主动退出此次采访。
下午烦闷。睡觉吧,觉睡得很轻,同屋的人的推门声都能把我惊醒。看看表,才下午4点。推开简易活动房看看天,大雾氤氲,阴沉的空中还不时飞落雪花。这不是个好消息。也许,等待,还将继续。
5月5日:集结号未吹响
5日,凌晨的时候走出活动房,看到繁星漫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澈、幽美的夜色。空气的稀薄,竟然有如此的妙处。远方隐隐传来狗的叫声,从一只,渐渐变成多只,吠成一片。
相关负责人说了,争取让我们在圣火点燃的当天,到能看到实况的直播间去。也许这个凌晨会吹响集结号。
这一夜睡得很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问同屋:“你听到集结号了吗?”他摇摇头,依旧茫然。
这又是新闻平淡的一天。
BBC的记者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再次表示,既然没有新闻,那他们希望退出这次采访。主持人也有些无奈。
但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天气好、队员状态好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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