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萨,是我们朋友圈子里的“一怪”。因为与人相处时极爱提问,句末又势必要用一个浓墨重彩的“萨”字结尾,因而得名。
说老萨怪,其实也是我们小家子气,客观地说起来,人家不过是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比如说,像他这样的海归博士,又是某大金融机构的研发主管,“有车有房”,该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他不,来京十年,没有买下一处房产,而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优哉游哉地做着他的“租客一族”。有人不解,掰开揉碎地跟他算账,说买一套房的首付,对他,不过是两年的薪金,而他这些年来的房租算下来,一点也不比月供少,更何况投资房产的快速回报,又那么可观。他一个投资理财的专业人士,这笔账难道没算过?也许是这样的疑问遭遇太多,他厌倦了,通常只给一句“咱没钱萨”敷衍了事,遇到他愿意接待的,才说:“这几年孩子上学,地方都不固定,所以我家的住处,到现在也定不下来——幼儿园,小学,还有明年要上的初中,哪儿合适就去哪儿,买下房子,如果她读书的地方又换得更远了,我们就得来回跑。每天在路上多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不算,还要买车开车,又耗资源又麻烦。倒不如现在这样就近租房住,省去一年到头的鞍马劳顿,孩子大人都能睡个懒觉,利人利己,又节能减排,挺好!”
说到这个“节能减排”,他真是一向身体力行,每每被人无奈而善意地批评“絮叨”,也多半为此:“你咋不随手关灯呢,多浪费啊萨?”“这种没定稿的方案,打在‘一面白’上就蛮好萨?那么厚、那么白的纸,可惜啦萨!”“这么几步路,溜达过去就是了,还开啥车啊萨?又做运动又晒太阳,不比你吭哧吭哧地蹬跑步机强?”
相对于他在城里的“逐学校而居”,唯一一处铁打不动的“宅邸”,是他的私家果园。回国后的第三年,他就在昌平包了几亩果园,建了一套拙朴的农家小院,花木掩映下原木搭建的门楼,修剪下来的废树枝扎成一圈参差的篱笆,更显得随意可爱。今年春天,我们应邀去他那里度假赏花,清明澄澈的蓝天下,一望无际的花海,桃花的水粉,梨花的玉白,在丽日和风之中霞光潋滟地微微颤动着,满世界都是沁人心脾的馨香……麻衣布鞋的主人,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好了美酒和时鲜的蔬果,孩子们在紫藤架下的秋千上嬉笑打闹,朋友们在一旁的石凳和藤椅上或坐或躺,还不及喝酒,人已经醉了一半。说到兴起处,他半劝半拉地忽悠我们起来“干点农活”,浇水,锄地,栽树苗……不拘轻重,每人至少得干一样——“你们这帮家伙,出门动不动就开车坐飞机,排碳大户萨!快快快,都来种点树!‘碳汇林’耶——也算你们将功补过了萨!”
在城市里呆久的人,原本对翻土种树这类事就好奇,加上老萨这大帽子一压,便都乖乖地干了活。后来我们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眼前的好事——到了秋天,满园子里结下的苹果和鸭梨堆积成山,老萨叫人订来大号的纸箱,一个个地精选装箱,再租一辆面包车进城,一箱箱地送到我们这些“做过农活”的朋友和客户家里。他家的鸭梨,因为不施化肥,个头儿不大,模样也不光鲜,可是酥脆多汁,清香甘甜,一箱梨放在阳台上,几间屋都是鸭梨特有的那种浓郁醉人的酒香。他送我家的那箱梨,足有六七十斤,我们自己吃不完,分给街坊四邻和亲朋好友尝鲜,吃过的人个个赞不绝口,纷纷感叹说:“这么纯正、有味儿的鸭梨,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阿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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