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煤炭补贴：补还是不补？

　　欧洲煤炭行业近来面临巨大考验：原有的对煤炭终端产业的补贴将在今年年底到期，而欧盟委员会却在近期表示，在新的减排规划中，要求各成员国取消对煤炭行业的补贴，并大量关闭那些“无利可图”的煤矿，理由就是欧洲实现减排目标压力很大。欧洲究竟该不该对煤炭产业给予补贴？

　　补还是不补成问题

　　《欧洲能源评论》记者休斯·贝林撰文指出，事实上，欧盟在应不应该继续对煤炭相关产业进行补贴方面正进退维谷。停止对煤炭的补贴，并关闭煤矿影响到的将不仅是减排目标的实现，还会影响到就业和能源供应安全。

　　欧盟原有的对煤炭行业的补贴规划本将在今年年底到期，欧盟委员会也曾表示，希望能够将其延期10年。但是如今，尽管布鲁塞尔方面在新规划中更多地强调，将要关闭那些无利可图的煤矿，但是环保组织和一些欧盟委员会委员仍表示，这么做还远远不够。

　　目前，对所有欧洲国家来说，决定是否延长对煤炭行业的补贴都是一个敏感时期。一方面，化石燃料因为对环境与气候造成的恶劣影响，其使用遭到了强烈反对；另一方面，经济危机的爆发带来了整个社会的不稳定性以及不断攀升的失业人数。欧盟不得不面临挑战，下决心在经济、环境和节能减排目标的实现之间取得一个平衡。

　　由于新的煤炭行业补贴机制比原有的严格得多，如果真正实施，那么欧盟各成员国对煤炭生产的补贴都将有所下降、被限制、甚至彻底取消。这带来的结果将是，大量生产成本高于盈利水平的煤矿会被立即关闭，进而造成大约10万人失业。其中受影响最为严重的将集中在德国、西班牙和罗马尼亚的产煤重区。

　　据了解，欧洲当前推行的煤炭政策也提倡逐步取消对该行业的补贴，新的补贴机制只是更加强调，应当尽快关闭一些“入不敷出”的低能效煤矿，同时还提出了一些预防漏洞的条款，比如，防止成员国以保障能源供应安全为由，继续暗自进行补贴。

　　补贴不仅牵动煤炭行业，同时也在欧盟上层掀起风波。直到最近，对于各成员国煤炭补贴的监管权才划归欧盟能源专员，而今年早些时候，欧盟主席巴罗佐曾将监管各成员国煤炭补贴的权力划归欧盟竞争专员所管。这一举动也是巴罗佐在其第二任期内力求提高欧盟委员会工作效率的举措之一。碰巧的是，新任竞争专员阿尔穆尼亚恰恰来自煤炭行业严重依赖补贴的西班牙。

　　曾有消息指责阿尔穆尼亚与西班牙政府勾结，铤而走险，为煤炭补贴大开绿灯，这严重影响了他的诚信度。由于欧盟竞争事务专员有权决定重大的经济与财政问题，因此他的诚信对于欧盟委员会作为欧洲经济的监管机构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阿尔穆尼亚如今已经不得不面对来自欧盟委员会的挑战，特别是要面对欧盟气候变化专员康妮·赫泽高，以及欧盟环境专员雅奈兹·波托奇尼克的质疑，因为他们都认为，继续对煤炭行业实行补贴不利于欧洲实现向低碳经济转型的承诺。

　　各方意见难统一

　　对取消煤炭行业补贴意见最大的当属以欧洲煤炭与褐煤协会为代表的整个欧洲煤炭行业。该协会认为，继续甚至扩大煤炭补贴，是为了保证能源供应的安全。然而，欧盟委员会却认为，对煤炭工业进行补贴实际上对改变欧洲能源构成的贡献“很小”。

　　据了解，目前欧洲18%的电力由燃煤产生，而各国所用煤炭中有58%是来自进口。根据欧盟委员会提供的数据，欧洲燃煤发电量的2/3左右都得到了补贴，如果补贴被取消，那么这些发电量也几乎将全部消失。由于全球范围内煤炭的供应水平没有出现波动，这样一来，欧洲的燃煤电厂可能会逐渐开始采用进口煤炭。

　　另有业内人士指出，欧洲取消煤炭补贴对煤炭价格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因为欧洲煤炭只占全球贸易总量的4%，比全球7%的煤炭贸易增长率都要低。

　　然而，就欧洲本地的水平来看，情况可能就不同了。煤炭在欧洲单个国家能源结构中所占的份额与该国的煤炭储量之间有着很强的相互联系。同时，在欧洲许多地方，大型的燃煤电厂与煤矿是毗邻而立的。相关工业协会曾经指出，这些燃煤发电厂在没有补贴支持的情况下，不可能很轻易地从使用本地煤炭转而采用进口煤炭。许多燃煤发电厂的设计令其只能采用某种质量的燃煤，比如从附近煤矿开采出来的，这些电厂并不都能很轻易地被改造为使用其他种类的煤炭。另外，对燃烧设备和运输基础设施的改造也需要大量资金，这都增加了电厂的负担。

　　比如，匈牙利电力公司和威尔泰西电厂就表示，停止对匈牙利唯一煤矿的补贴将导致威尔泰西电厂的关闭。因为如果本地煤矿被关闭，发电厂的锅炉将需要进行改造，但是即使是经过改造，这些电厂的能效也无法媲美现代化的发电厂。此外，进口煤炭只能通过铁路运输，这就增加了成本。

　　波兰工业发展署（Industrial Development Agency）估计，将波兰的电厂改造为可以使用进口煤炭大概需要15年到20年的时间。该部门还指出，进口煤炭的运输基础设施（港口和公路）十分有限，加上波兰特殊的地理位置，估计波兰只能从其东部的邻国进口煤炭。

　　今年6月22日，欧盟总统范龙佩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曾在给出席20国峰会的全球首脑的一封信中保证：“欧盟将支持合理改进对低效化石燃料的补贴机制，同时将提高能效、加强能源安全保障、对抗气候变化以及财政问题。”然而，仅仅几天后，媒体就披露，欧盟其实是支持继续对煤炭行业进行补贴的。

　　批评人士对此迅速做出了反应。欧洲议会中坚定的“绿色”议员克劳迪·图尔梅斯说：“我根本无法理解，巴罗佐先生是如何做到一面在G20峰会上保证取消对化石能源的补贴，另一面又对欧盟延长对煤炭补贴置若罔闻？我只希望，对化石能源的补贴能够尽快终止。”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也表示：“欧盟委员会必须尽力避免扩大欧洲在气候变化问题上言辞与行动间的差距。”

　　然而，欧盟委员会却辩称，“本地煤炭减少的产量很可能会被进口煤炭代替”，因此，实际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可能不会减少。不过，该委员会也承认，通过研究发现，由于非理性经济行为，在补贴机制下对煤炭的依赖程度要大于没有补贴的。但其仍坚持认为，“只能逐步地采用其他能源代替煤炭发电，同时分期分批关闭国内的煤矿，才能真正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量。”

　　关闭煤矿当然会为当地的环境带来积极的影响，但欧盟专员阿尔穆尼亚却建议，清理煤矿所在地环境的开支应该享受国家的补贴。有批评人士指出，如果这些费用由纳税人承担，将有违欧洲法规中有关“污染者自付”的规定。

　　关闭煤矿前路漫漫

　　由于煤炭产业在欧洲某些地区是一项主要工业，延长对煤炭的补贴期限将有助于就业和整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循序渐进地关闭煤矿，并对煤炭行业进行改造是欧盟委员会所乐于见到的。该委员会曾表示：“区域经济结构调整的经验表明，如果裁员逐步实施，劳动力市场则更容易吸收失业人口。”

　　德国煤矿的关闭计划堪称这方面的典范，它将煤矿关闭的最后期限设定为2018年，这一做法一方面削减了缺乏竞争力的煤矿数量，同时也尽量减少了直接失业的人口数。

　　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sation）也赞成逐步关闭。“突然间在一个严重依赖煤矿工业的地区大量关闭煤矿，即使是在一个经济普遍强劲的国家，也会对当地经济产生巨大的不利影响，然而逐步关闭煤矿产生的影响将小得多。”

　　历史经验表明，矿产地区的工业结构调整是十分困难的。突然间关闭煤矿，将导致大量人口失业，给当地的劳动力市场带来巨大压力。结果往往是大量煤矿工人长时间失业，将来的就业也会变得更难。同时，希望投资新产业的潜在投资者也可能会被吓跑。

　　根据欧洲煤炭与褐煤协会的数据，煤炭工业在欧洲创造了大约28万个工作岗位。尽管关闭缺乏竞争力的煤矿造成的失业人数可能只会些微地影响到所在国家，但对煤矿所在地造成的影响就是巨大的了，在某些地区甚至会导致大约50%的失业率。

　　环保组织认为，大量的工作岗位可以转移到可再生能源部门。可是，目前为止，并没有确切的信息表明，可再生能源部门能够在煤矿所在地区提供相应的就业岗位。“区域性的经济结构调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数十年，而不是几年。”欧盟委员会警告。记者 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