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隋一代开科取士以后,科举考试成了读书人踏入仕途的唯一通路,因为事关荣华富贵,无不梦寐以求金榜题名。然称心如愿的毕竟极少数,也因此有大悲大喜,往往表现了在字里行间。
旧有夸世间得意事,把金榜题名时与洞房花烛夜并列为特大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金榜题名者如沐春风,飘飘然得意之至,代表作要数唐孟郊的《登科后》了: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唐制,新科进士要举行多种显示其荣耀的庆贺活动,其中一项,是游览京都长安著名花苑。诗人陶醉在美好前途中,过去的穷困潦倒也不值一提了。
唐朝诗人王建中举后同样的心花怒放,挥毫疾书:一士登甲科,九族光彩新。
唐代三大诗人之一的白居易二十七岁考取了进士,是十七名新科进士中最年轻的一个,参加了长安“雁塔题名”后,兴奋得夜难成寝,书写了《登第》诗,自豪之情洋溢: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白居易又有《及第诗》,写的也是题名金榜后的喜悦与意气洋洋:
得意减别恨,半酣轻远程。翩翩马蹄疾,春日归乡情。
唐袁皓《及第后作》,自比蓬莱岛上神仙,又如展翅高空九万里的大鹏,自夸月宫折桂易哉勿难: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蓬瀛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
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险惊。
宋代的梁灏屡试不第,但他并不气馁,苦读如新,有道是天道酬勤,终于在耄耋之年的八十二岁时中了进士,钦点头名状元,兴奋之余写道:
白首穷尽,少伏生八岁;青云得路,多太公二年。
这位高龄状元真是老当益壮,自称较之传授《尚书》的伏生还年轻八岁,比辅助周文王的开国功臣姜子牙只大了二岁!
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逃不出名落孙山的命运,失望与痛苦可想而知。唐时众多考生落榜后不回家,留在京都长安,既为下一次考试作准备,又因为无颜见江东父老,如常建的《落第长安》:
家园好在尚留秦,作明时失路人。恐逢故里莺花笑,且向长安度一春。
这首七律的大意谓:榜上无名感到羞,回乡恐怕黄莺花草也会嘲笑,所以家园虽好还是留在长安再一年。
豆卢复《落第归乡留别长安主人》诗,也是自感羞愧,只是换了一个无颜面对的对象,意谓借住长安沉浸在忧愁中忘了春天到来,听到莺歌才知柳条发了新芽,年复一年落第后东回家乡,实在不好意思向长安客栈的店主告别:
客里愁多不记春,闻莺始叹柳条新。年年下第东归去,羞见长安旧主人。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因考场失意而悲泣者大有人在,更有屡试不第年年伤心落泪的,请看钱起《长安落第》:
花繁柳暗九门深,对饮悲歌泪满襟。数日莺花皆落羽,一回春至一伤心。
还有为落榜写下绝命词一死了之的,据清代笔记《冷庐杂识》载,咸丰年间江南乡试,一个浙江山阴(今绍兴)的胡姓考生,在考卷上题写云:
黄土丛深白骨眠,凄凉情事渺秋烟。何须更作登科记,修到鸳鸯便是仙。
未待放榜,这个考生已发疯致死,原因是一次又一次榜上无名绝望到顶。无怪乎古人将科场落第列为人间四大失意事之一:
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恩宫女面,下第举人心。
(来源:香港大公报 文:陆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