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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劳模祁如琴:绚烂一瞬 只剩回忆的“历史”

2006年05月01日 11:45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近20年里,她几乎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所有出席表彰会的衣服都是她向亲戚和同事借的

  事隔17年,祁如琴还不时地会向上高中的女儿提起,当年她在北京短短一周的经历。那几乎是她51年生命中最激动最华彩的时光。1989年国庆,她因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和2700名全国劳模、先进一起参加在北京举行的表彰大会。

  那年,她34岁,是福建省当年最年轻的全国劳模,也是三明纺织厂的第一位全国劳模。

  “干一行,就去爱一行”

  时间再往前回溯20年,1969年,当14岁的祁如琴同哥哥弟弟、妹妹随父母从福州被下放到位于福建山坳深处的沙县农村时,并没有想过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转折。她只记得,从县城到他们落户的田坑大队,还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没有到过如此偏远农村的妈妈哭了一路。

  到了1975年,父母亲带着弟弟妹妹被允许返回福州,哥哥也因招生回去了,剩下祁如琴一人,她和其他20多名知青一同着急地寻找着能够返城的渠道。这期间,有过一些企业来招工,名额都被照顾给了年龄更大一些的知青。直到1978年。

  这一年,三明纺织厂来到祁所在的大队招工。虽然,坊间一直流传着“男不进矿女不进纺”的说法,来形容女工在纺织厂的辛苦,而且三明市与她家所在的福州距离遥远,可已经23岁的祁如琴还是非常渴望得到这个机会——成为工人,是只有小学文化的她恢复城市人身份惟一的途径了。

  因为平时表现很好,她被村民们一致推荐而顺利拿到了这个惟一的名额。11月11日,祁如琴成为了三明纺织厂当年新招职工中年龄最大的挡车工。同年12月,国家对国有企业进行“放权让利”改革的尝试也轰然开始了。

  刚进纺织厂的挡车工,没有不哭的,包括祁如琴。经纱车间里布满了轰隆的织布机台,每一名挡车工需要不断地巡回在5部机台之间,以最快的速度把纺出的断线接上,以保证每一股纱锭随机器持续正常地出纱,而单一部机台就有450锭纱。上班8个小时,眼、脚、手都必须不停地运转,还要行动迅速,才可以应付。当祁如琴带着以前生产队的姐妹到车间参观完,她们坚决表示,“我宁愿当农民,也不愿意当挡车工”。

  不过,祁如琴没有这么想。就像她在生产队时就是每年的“五好社员”,在祁的观念中,“再辛苦,既然干这行,就要爱这一行。”她这一“爱”真是爱得彻底。她开始琢磨,“为什么别人能做得既快又好?”她仔细观察“老”工人怎么做,下班后,干脆把一锭纱带回宿舍,苦练接线头的手法,甚至在党员学习班的课堂上,在探亲回家的火车上,她都手捧着纱,随时随地“练功”。

  不到半年,她的技术已经非常娴熟了。厂里于是把她调去挡纬纱,这比挡经纱的要求高得多,去挡纬纱的都必须是技术过硬责任心强的挡车工。很快,在纬纱班的月度测评中,她每次都在5个小组里排名第一。班长也因她沾光,月月都和她各分得奖励给第一名的1块钱奖金。

  从此,又快又好地纺纱,几乎成了祁如琴全部的生活和所有的兴趣。她乐于去研究,如何才能以几乎完美的手法保证纺纱的质量。她甚至担心中午吃饭时为她替班的工人,或与她接班工人的不用心,打破了这种完美形成的过程。于是,中午吃饭时,她不再吃喜欢的菜,因为那个嚼起来慢,她最常点的是豆腐,因为“这个吃起来最快”;她还不厌其烦地为下一班的接班工人配好粗细不等的纱锭,并且详细交代这些纱锭对应的衔接处,只有这样搭配纱锭,纺出纱的速度和质量才是最佳的。

  因为担心机台织布离开自己的视线出问题,祁如琴还训练出自己8小时上班时间不用上厕所的“本事”,一直到退休都如此。挡车工还有一个特别辛苦的地方,就是上夜班。很多挡车工困得不行,借口上厕所,哪怕在厕所能睡上一会也愿意。而她上夜班时,会先冲上一杯很浓很浓的茶带去。每到困得感觉日光灯都在旋转的时候,她就盼望着摞纱工快点来,摞纱工一来摞纱,她就去帮忙,人一动就不困了。要是摞纱工不来,她就自己找事做,哪怕把已经很干净的机台反复地擦。千方百计,就是为了不打瞌睡。

  事实上,“追求完美”并不是祁如琴的性格。她最看不惯的,是一天到晚把家里收拾了又收拾的人,她甚至认为,一直忙不完家务的人都“有病”。她对家里的标准是:差不多过得去就可以。

  曾经眩目的青春

  三明纺织厂的前身是上海市第26棉纺织厂,1970年才迁到三明市,厂里的老工人几乎全是同原厂一起从上海迁来的。所以,像祁如琴这样新招的福建人在这个厂里反而成了不折不扣的“外地人”。可是,上海的老师傅们却很快喜欢并接纳了祁如琴这个“外地人”。

  2年的学徒生涯她只用一年就提前转正定机了。转正当年,祁就被班长推荐评选上当年的“厂先进”。从此之后,她几乎囊括了每一年的“厂先进”“厂劳模”“三八红旗手”称号。她的照片常年挂在厂宣传橱窗的最前面。

  1980年的一件事情,让刚进厂不到2年的祈如琴在3000多人的纺织厂声名远扬,也开始了她职业生涯的“光辉”岁月。

  那时,祁如琴的这几个机台,一直出坏布,每个班组的情况都如此,厂里的技术员和工人都没有查出原因。当年还是新工人的祁也在一旁悄悄地观察。当她怯生生地把她猜测的一个故障原因反映给一位技术员时,年轻的技术员没有当回事;她不甘心又提醒给了另一个老技术员,老师傅当真把有疑似问题的纱进行检测,结果果真如此。困扰大家一个多星期的难题竟被刚进厂的小丫头给发现了。接着,她又发现问题的原因是因为新加的机油粘在了粗纱上引起的。厂里立刻决定,几十年不变的滴油程序从此取消。

  第二天,厂部红榜通报表扬了祁如琴和老技术员。成就感冲击着刚刚进厂的祁如琴,每天她都会有意从红榜前面经过看一眼,然后再心满意足地开始一天的工作。从那时侯起,祁如琴的名字就不时地出现在厂里的红榜上。包括:

  1982年、1983年,三明市劳模。

  1982年,“省级操作能手”。

  1984年,省五一劳动奖章。

  1988年,全国纺织部的劳动模范。

  1989年,全国劳动模范。

  1993~1997,全国人大代表。

  1995年,福建省十大杰出工人,等等。

  所有获得的荣誉中,让祁如琴最为骄傲的,就是1989年国庆期间,她因获得“全国劳动模范”称号,到北京参加表彰大会。北京的那个星期,在之后17年间,反复重现在她的记忆里;也成为其不厌其烦讲述给女儿的“经典”。

  出发去北京那天,厂里职工敲锣打鼓地用小车把戴着大红花的祁如琴送到火车站。在三明火车站和福州火车站,也都是锣鼓喧天地欢送一起动身的劳模们,大家把他们送上北上的列车。祁如琴至今还记得那种略带晕眩的既兴奋又光荣还羞涩的感觉。

  全省69名全国劳模和先进包下了列车的一节车厢,车厢里,桌子全用簇新的白布铺着,桌上摆着热水和花生瓜子;他们去吃饭时,还有专门的乘警为他们看着行李;其他车厢的人纷纷议论着,“这车都是劳模啊”。这个场景永久地停在了祁如琴的记忆中,这种礼遇她从没有碰到过,之后不曾再有。

  这次把全国劳模和先进个人汇集到北京的宏大的表彰大会,是事隔30年之后第一次,1989年,国家急需通过一些积极正面的人物事迹,来凝聚和振奋全国人民的精神气质。这使得这次的表彰大会显得格外隆重而特别。

  在表彰大会上她看到的一言一行,一景一物,都像定格的画面在日后反复出现在祁如琴的回忆里。特别是当看到中央领导人邓小平、江泽民等出来讲话,学生拿着鲜花在台下面欢呼时,她只记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双手一直在鼓掌,泪水不自觉地充满了眼睛。

  表彰会后,组委会还安排大家参观长城、故宫等各个旅游景点,在劳模们登上天安门城楼时,天空中燃起了欢腾的焰火。

  从北京回三明以后,祁如琴和其他省的几名全国劳模被安排到一些企业演讲。他们站在台上,接受着台下诸多学生的热烈欢呼,她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眼泪再次溢出了眼眶。

  那时,省、市里大小报纸都以重要篇幅报道他们的事迹。

  从此之后,在三明纺织厂所有人的口中,“祁如琴”的名字被“劳模”取代了。

  90年代,与厂共荣辱

  1989年秋天,是纺织工人、全国劳模祁如琴生命乐章的最高潮,也几乎是由中国纺织行业代表的国营企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前最后的美好时光。

  90年代以后,由于“宏观失控”以及种种原因。中国纺织工业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经济效益不断下滑。从l993年开始,国有企业连续6年亏损,一度出现了全行业亏损。在这期间,“纺织工业”被称之为“苦菜花”的同义词。纺织工厂成为高中、中专学校毕业生最不愿意去的行业。

  1994年,全国百名劳模受全国总工会邀请,到北京参加国庆45周年观礼,祁如琴也在受邀之列。那时候,厂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很不好,为了给厂里省钱,她选择坐火车来回。在她从京返回、出福州火车站等公共汽车时,行李箱被偷了,里面装着祁的全国劳动模范奖章、奖状,和领导人的合影以及全国人大代表证、身份证等等,她急得当场就哭出声来。几经查找未果。就这样,代表一个劳动者生命历程中最辉煌时刻的历史物证,以这种突然的方式永远遗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劳模”带给祁如琴的美丽光环逐渐消褪,当年的荣耀与欣喜也慢慢淡去。虽说1983年,关于省级劳模可升学深造的规定出台;同年7月,如何保障他们的身体健康及改善住房条件也被写入文件;1989年全国劳模大会之后,国务院又决定为该年获得全国劳模称号的职工每人晋升两级工资,但只有小学文化,1989年时已年过30的她已不符合深造条件,惟一得到的“实惠”是,晋升两级工资,即每月增加30多元。而这两级工资的“实惠”在拿了四五年后,也随着1994年厂里进行工资改革,一并被取消了。

  尽管如此,自获得全国劳模之日起,祁如琴就决定“这是厂里给我的荣誉,我要为工厂服务到退休”的想法依然。那个时候,虽然厂里很困难,厂外私人的纺织企业又想高薪聘她,她还是留在了飘摇的工厂。

  从1995年开始,中央提出三年压掉1000万旧纱锭,分流安置120万下岗职工的目标,这个数字占国有纺织企业员工的四分一。一批中小纺织厂关停并转,为数众多的纺织职工纷纷下岗(上海纺织工人成为上海第一批下岗工人)、转岗。

  到了1998年,三明纺织厂开始实行“压锭减员”,根据其中一项政策,凡年满40岁,可以提前退休,而对劳模的退休政策更为优厚,祁如琴动了退休的念头——她这样的经验和年龄,正是私人纺织企业最需要的角色。厂里许多纺织女工也趁此机会纷纷摆脱了这个辛苦的行当,偌大的车间一下子没有人了,原来五六十个人的一个班组只剩下十几人,因为女工走得太多,工厂竟到了无法正常运转的地步。厂领导找到祁,说“厂里现在非常困难,你这个劳模也是厂里培养的,现在厂里需要你,你先留下来吧。”祁答应了。

  1999年,纺织厂实行第二批“压锭减员”。分厂厂长又找到她,说“不要走,和我们一起干”。祁只是有点担心这个厂子会不会倒掉?可还是留了下来。她留下来的任务就是集中培训新招来的员工,使她们迅速能够上岗。一天八个小时,除了吃饭,她必须在轰隆的车间里不停地在讲。

  因为用嗓过度,几个月后,她声音全哑了。医生告诉她,如果再不静音,可能从此失声。为了保住嗓子,她决定教授时尽量小声。

  2000年,厂子还是倒闭了。原三明纺织厂改制为三明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原先国有企业的标志性身份——劳模,在新的公司里,不复任何意义。也就是说原先厂里针对劳模的种种优惠,包括退休补助将不再有。

  面对新公司,这个80年代的老工人又一次答应了领导希望她留下的请求,并打算投股5000元,“帮助公司”重新开始新的职业历程。

  这时,福州家里打来电话,父亲中风在床。

  在新世纪被遗忘

  真正让祁如琴下定决心回到福州的,是2000年福建省的一纸新政策。政策规定:凡老知青退休或单位倒闭的,户口可以迁回原籍所在地,家属可以一同迁回,孩子必须18周岁以下。为了孩子有更多的升学就业机会,她决定举家回到福州。

  这可能是第一次当厂里和家里的利益发生矛盾时,她选择了家里。因为公司没有了40岁退休的优惠政策,她只能办理“内退”,“内退”工资每月300多元。而如果1998年她办理退休的话,退休工资超过千元。

  刚回到福州,他们一家三口、父母亲、哥哥和弟弟的两个家庭一起挤在2间各16平方米的房间里,那是1974年父母亲从沙县返城后福州市政府提供的。现在这里是福州仓山著名的棚户区(贫民区)。

  后来,政府给每户增补了一间房,祁如琴一家三口终于拥有了一间11平的小屋。三间房的租金是每个月60元。在那个狭长小屋的左侧纵排放2张床,16岁女儿的床靠里边挨着窗户,祁如琴两口子的床紧贴着门边;屋子右侧,并排摆着一个宽不到1米的旧式衣柜和一张老式办公桌。这便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当了。

  现在,祁如琴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照顾母亲(父亲去年去世)、自己一家三口、以及哥哥弟弟及妹妹的三个孩子共7个人的一日三餐。

  回到福州6年,祁如琴和周围五六十户棚户区的邻居已经很熟识了,可是很少人知道,年轻时的她曾经是福建省最年轻的全国劳模,曾经拿过一名劳动者能拿到的几乎所有大小荣誉。现在她和周围邻居一样,平日里总是穿着拖鞋和便服,谈论着刚刚上涨的煤气费和油价,细心照料着全家人的起居饮食,像上班一样准时。只有当她谈起在工厂时的情形时,你才从她神采飞扬的脸上看到不同于其他妇女的生动和——骄傲。

  如今,她和那段“辉煌”历史仅有的关联就是,每年年底,三明市总工会都发给全市各劳模200元的补助,2年前,这笔钱被集中发放给特困的劳模,从那年起,她能拿到三到四千元的“特困补助”。去年春节,祁如琴收到4000元钱补助时,还特地打电话回去表示感谢。

  去年,祁如琴年满50,办理了正式退休手续,每个月可以拿到920元的退休金。已经买断工龄的丈夫,现在在家附近的一家小厂打临工,工厂一年中只有半年开工,一年下来能赚上3000多元贴补家用。现在,他们家花销最大的项目就是上高中的女儿。她说,女儿很懂事,知道自己家经济情况不好,从不会吵要买很贵的东西,平时里,她时常还会跟女儿提起当年她在北京开表彰大会的情形,以及她印象中17年前首都的模样。

  采访末了,她略带羞涩地跟记者说,其实她最大的愿望,除了供女儿顺利读完大学外,还想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想买几件象样的衣服——近20年里,她几乎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所有出席表彰会的衣服都是她向亲戚和同事借的。

  祁如琴说,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得劳模或者先进,所以之后也从没有想过要用这些荣誉为她换取什么。对她来说,“劳模”已经是过去,是只剩回忆的历史;对政府来说,她又何尝不是“历史”?当记者致电三明市总工会打听祁如琴近况时,得到的回答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宣传价值,你们不用再找她了”。

  “我觉得现在的劳模都是假的”

  问:在你看来,要当上劳模需要具备哪些标准?

  祁:我根本不知道要什么标准。反正我就是这样干活的。哪里有按照评劳模的标准去干活的。

  我觉得(劳模)在厂里干活肯定要干得比别人好。做工人的(当劳模),第一个肯定操作技术得过关,技术不好,再肯干也没用。还有就是思想好。

  问: 你知道的有没有不符合劳模标准的劳模?

  祁:怎么会没有。底下的工人都在讲(这些)。

  像大家议论1995年(我们厂里)评出的那个全国劳模,就说,祈如琴是苦干(得到的劳模),他是“巧”干。

  问:一些私人企业老板和体育明星也成了劳模,你认为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祁:姚明,也是靠他的技术(比别人好)获得的劳模。因为分工不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劳模,我是这样认为。在他那行,他干得好,当然该得劳模。

  私营企业老板,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说他怎么是“干得好”呢?反正我是想不通,老板当劳模,人家都不会相信。

  虽然也不是百分之百这样,但老板当劳模,十个有八个是投机取巧当上的。他们当上劳模,生意就好做了。

  问:你认为劳模的榜样作用是越来越强,还是更弱了?你当时感觉自己有起到榜样的作用吗?

  祁:现在没有榜样的作用了,以前真的就是这样(起作用的)。现在人们都忘记(还有)这个了。

  我没有想到过要去做榜样,但是我做出来以后,人家就认了——“哦,劳模是该这样的”。

  问:你觉得当时对你的报道和实际情况一样吗?

  祁:他们做的报道也都是根据厂里报的材料写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我当时被评上的时候,我们厂里书记就说,“我们这个劳模是没有水分的”。

  问:现在,在和人闲聊或别的什么场合你还会提到你曾经是全国劳模的经历吗?

  祁:我从来不提。不好意思提到,提它有什么用呢?人家会帮你什么吗?

  问:你认为现在还需要劳模吗?

  祁:现在许多国有工厂都没有了,私人企业怎么评劳模?要评的话都是这些工厂的老板,按上缴钱多的,评劳模。所以现在评劳模,我都……我觉得那些都是假的。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丁尘馨)

 
编辑:邱观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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